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總算是將小船停在島岸邊的湮澄,在波臣將船繩繫妥在大浪不斷的巖岸邊後,有些遲疑地在她身後問。
「島……島主?」
「你愣在那做什麼?還不快上來!」躍上巖岸的波臣,回首看著還杵在船上不動的池。
湮澄面色蒼白地問:「您真的要上這座島?」
她揚起柳眉,「不成嗎?」費了那麼大的勁才來到這,不上島?他以為她是興致好才冒險來這一遊嗎?
「長老們說過,這島是禁忌之島,海道的神子不許……」就算是沒有長老們的吩咐好了,這座光看外表就令人覺得陰森森的小島,一點也不像是迷海其他生氣勃勃的島嶼,相反的,這座處於迷海邊陲的小島,它根本就像是強烈排拒有外人登島。
壓根就不相信長老們代代傳下來的警告,一心只想快點打探到消息的波臣,連話都沒有聽完便逕自轉身踏上黑色的巖岸。
「島主!」擔心她安危的湮澄,趕忙拋下手中的船槳快步跳至岸上。
晴蒼下,這片早已看習慣的迷海,依舊波光粼粼,美麗得像則海皇不經意創造出的藍色夢境,但愈是往島上高處走,波臣就愈覺得納悶,身處在漫草的荒徑中,她怎麼也沒想到,原本在下面看著這島時,只覺得這島的規模甚小,島上叢生的樹林面積也沒那麼大,可在一腳踏進之後,她只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座困人的迷宮裡,若不是心細的湮澄跟在她的身後,並三五步地在林間的樹上做標記,只怕他們會迷失在這座不見天日的迷林裡。
長滿銳刺的灌木,在她順手撥開時冷不防地彈向她的面頰,她受痛地微蹙起秀眉,邊以袖擦去額間的汗水,她抬首看向被林木遮住的天際,透過片片的綠葉,刺眼的日光在一片綠意迷影裡閃爍,可她的心底卻隱隱升起了一股不安,總覺得……時光好似在她踏上這座島上時就暫停了,因那顆方才在海面上曬得她汗流浹背的太陽,此刻還是高懸在原點,完全沒有半點挪動的跡象。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島主。」走在她後頭的湮澄,在她站在原地不動時,挨至她的身旁小聲輕喚,並抬手指向一旁湮沒在樹叢裡的巨石。
波臣回過神,好奇地走向那塊長滿了青苔,但表面平整,坐落在山頂的石製大門,抬首端詳了好一會後,她的兩目止頓在石門正中央那個年代已久的石雕上,眼中進出異樣的光彩。
「海皇的印記……」雖然她不知道傳給她手信之人,究竟是怎知道這座島上會有這玩意的,但在她已搜遍了整座海道後,這還是頭一次在神宮以外的地方發現海皇的遺跡。
站在一旁的湮澄,在波臣伸出兩掌推了推石門,但石門卻毫無動靜後,不安地看著她抽出腰際的佩刀。
「慢著,島主……」明白她想做什麼後,他試著想上前阻止,但不想放過這機會的波臣,卻已一刀揮下,年代久遠的古老石門,在強大的刀勁之下,頓時在她的腳前裂垮成一堆漫著煙塵的碎石。
古老的氣味,自石門內黑暗的洞穴裡緩緩逸出,收刀回鞘的波臣一手掩著口鼻,跨過擋在前頭的碎石走進裡頭,洞穴的寒意立即令她打了個哆嗦,在她兩眼好不容易適應了裡頭的明暗後,正準備好好打量一下四處的她,在眼角餘光中,瞧見了一張沉睡的臉龐。
最後一塊懸在洞口頂處的石片,在湮澄步至波臣的身後時自高處墜落,巨響之中,洞外的日光照進了洞內,同時亦照亮了黑暗中的那張臉龐。
原以為會找到海皇,或是有關於海皇線索的兩人,有一陣子,就只是站在原地,怔怔地瞧著眼前這個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女人,不知為何出現在此處的她,安靜地睡在一張石床上,就在湮澄不經意踩著了腳邊的碎石時,她立即睜開了雙眼。
不假思索,波臣隨即一手推開湮澄並抽出長刀,大聲朝她喝問。
「妳是誰?為何妳會在此處?」
自長眠中甦醒的漣漪,緩緩在石床上側過首,眼神有些朦朧地看向他倆,半晌,在集中了視線與思緒之後,表情有些訝異的她,一手撐著石床坐起,動作輕緩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後,舉步走向拿刀指向她的波臣。
纖細悅耳的嗓音,迴繞在清涼的石洞內。
「海皇在哪?」
比她更想問這句話的波臣,在她愈走愈近時,發覺她臉上的睡意很快即被憤怒所取代,當陽光映亮了她那雙湖水般碧綠的眼眸時,她亦抬起一掌,下一刻,波臣只覺面前一黑,整個人像是一腳踩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手中之刀筆直落地,清脆的回音響徹整個洞內,大驚失色的湮澄忙兩手扶過像是站不住的波臣,一陣寒顫忽地自他手中接觸到的身子渡了過來,迅速竄向他的四肢,令渾身僵硬的他再扶不住波臣,只能與她一般跪倒在地。
走至他們面前的漣漪,瞧了瞧他倆,在發覺波臣的體力與功夫都較身旁的湮澄好後,她彎身伸出一手抬起波臣的臉龐。
「他在哪?」
「海皇仍在沉睡,尚未……甦醒。」頭暈目眩的波臣乏力地揚著眼睫,只覺得自己像是大病了一場,不但渾身上下使不出半點力氣,腹裡更像有盆爐火正在悶燒。
她怔了怔,「沉睡?」
頻喘著氣的波臣,以不解的口氣問向她。
「妳不知道?」所有三道的神子與人子都知道海皇睡了百年……這件神子眼中的陳年舊事,她卻連聽都沒說過?
「把話說清楚。」聽了她的話,漣漪隨即一改先前不疾不徐的姿態,表情顯得有些緊張的伸出兩手,急切地扯住她的衣領向她催促。
被她搖得全身更加不適的波臣,只好把話說得再仔細些,「自百年前的兩界之戰後,海皇就一直沉睡在海底,從未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