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臉驀地一紅。「我、我才沒有!」怪了,為什麼臉頰又莫名其妙燙了起來?
「你想找誰陪在你身邊?」
「呴!你很煩耶!」
「我煩?請問方才是誰打斷我賞玩木盒,硬要找我說話的?」他終於明白她打斷他賞玩木盒的真正原因,更驚訝地發現自己並不排斥,反而暗自欣喜。
至於感到喜悅的原因,他隱約明白,但又有點不確定。
「我明白了。總之你就是嫌我吵就對了!」被人戳中心事,令薛霞飛分外狼狽,霍地起身,退離他的懷抱。「擾您清靜,真是萬分抱歉,小女子我就不吵您了,告辭!」
一瞬間,沈宜蒼萌生她要離開自己的錯覺,心頭不由得一慌。
「你要告辭到哪兒去?」
呃?對呴!她要上哪兒去?
「我……我告辭到那兒去!」薛霞飛走回之前坐定的樹下,背對他倚木而眠。
賭氣的背影讓沈宜蒼直想發笑。「薛丫頭?」
哼!她才不要理他!
「薛姑娘?」
「我睡了。」
「薛霞飛?」
「我睡死了!」
不是嫌她吵嗎?現在她睡死不吵他,反倒換他來吵她了。
但,就這麼原諒他嗎?
答案當然是──不!
看來他說對了,刺中她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忌諱,惹她動了氣。沈宜蒼悄然歎息。
即便看似開朗豁達,她依然有姑娘家纖弱的一面──不在表相,而是在深沉的內心。
可她被人戳破後的反應……唉。「跟蓉兒好像。」他忍不住低喃。
這一提,他才想起自己離家已逾一個半月,這段期間,除了剛開始幾天偶爾會思鄉,在遇上薛霞飛後,竟無暇想起,這其中原由,挺費思量呵……
蓉兒?蓉兒是誰?聽見這個名字的剎那,薛霞飛差點回頭質問。
要不是正在氣頭上,她絕對會這麼做。
「薛丫頭。」
薛霞飛還是悶不作聲。
見她始終不肯理睬自己,沈宜蒼聳了聳肩,不以為意。
女孩家鬧脾氣是常有的事,再怎麼說,薛霞飛也是個姑娘,雖然她大剌剌的江湖性情老讓他忘記她是個女人。
過一、兩天就好了吧,他想。蓉兒也是如此,鬧脾氣當時看似風雨交加,可第二天又見她嘻嘻哈哈,完全忘了前一天發生什麼事。
女孩家哪有不鬧脾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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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宜蒼太低估薛霞飛的脾氣。
當她決定不原諒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卯足勁不原諒一個人,哪怕那人是她的主子亦然。
然而,沈宜蒼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有做什麼必須得到她原諒的事,是以,對她這幾日異常的沉默,他除了感到困惑,還覺得詭異,甚至認為──
「你生病了?」
甫踏進流芳鎮,他便關切地探問這七天來除了必要的對話外,一句話也不說的同伴。
「哼。」薛霞飛的反應是冷冷一哼。
「我們先去找大夫幫你看病可好?」
「我們」一詞,沈宜蒼發現自己愈用愈習慣了。
「你才有病!」哼!
總算回話了,雖然不甚有禮,至少是「啟程了」、「停下休息」這兩句話之外,七天來的大突破。
有了新的發展,應該可以找到些蛛絲馬跡,好讓他知道薛女俠在不高興些什麼吧。他想。
「如果沒病,為什麼這幾天悶不吭聲,憔悴得像患了病?」
「誰憔悴了?!」打死不認。
沈宜蒼凝視她氣得紅通通的頰,咧嘴揚笑:「是不憔悴了,現在的你生氣勃勃。」
盯著那口礙眼的白牙,薛霞飛突然有股想敲碎它的衝動。
「沒病就好。」仗著高她一等的優勢,沈宜蒼輕拍她發頂。在發現她與自家小妹有相似的脾性後,心態也隨之改變。
對她,莫名地覺得更親近些。
「你──」不明白他這舉動的用意,薛霞飛按著發頂,一臉茫然。
蓉兒是誰?這個疑問連同他嫌她吵的不滿,一起糾纏了她七天七夜。
她無時無刻不想問他蓉兒是誰,可每回話到嘴邊就被自己吞回肚子裡,怎麼也問不出口。
為什麼問不出口呢?不過就是問一個姑娘是他的誰而已啊!
「我有個問題──」
「嗯?」終於肯主動跟他說話了。沈宜蒼期待著。
「你那晚──」
「大爺!求求你不要這樣,我不──啊──」不遠處的哭泣尖叫聲截斷了薛霞飛的問題,引起過往路人注意。
沈宜蒼和薛霞飛視線相交,很有默契的牽著馬循聲前去。
「讓讓、讓讓。」
薛霞飛打前鋒,可惜手裡牽著馬,不利推擠,只能踮高腳尖,隔著人牆看去。
人牆之中,一名戴孝女子跪在地上又哭又掙扎,堅持不肯與扣住她皓腕的彪形大漢離開,女子身旁立有白布招,寫著──
「買、身、死、父?」薛霞飛一個字一個字念。
「賣、身、葬、父。」沈宜蒼歎息,開始考慮教她認字。
薛霞飛丟給他一記白眼。「我知道。」
沈宜蒼聳肩,在這節骨眼上,不想與她計較這小問題。
此時,彪形大漢的粗吼聲傳來──
「你不是賣身葬父嗎?張嬤嬤要買你,你當然要跟著我走!」
「不、不要……爹臨死前交代,囑咐我絕不能做有辱家門之事……大爺、張嬤嬤,我求你們了,我沒收你們的銀子啊!我不要賣身給你們,不要……」
兩人順著女子的目光望去,一名身著紅錦衫裙的福態婦人揚著紈扇,在胸前扇呀扇的,拔高的嗓音怎麼聽都覺得刺耳──
「我張嬤嬤沒有買不到的姑娘!我說萍兒啊,到我花月樓有什麼不好的?有吃有喝有睡,胭脂水粉樣樣不缺,有啥不好的?」
「嗚嗚……」被喚做萍兒的姑娘哭得聲嘶力竭,無法應聲。
張嬤嬤見狀,怒聲一喝:「大牛,把人給我帶走!」
「是,嬤嬤。」
「給我慢著!」看不下去,真的讓人看不下去!薛霞飛縱身一躍,踩過前頭圍觀百姓的肩,借力施力,以輕功越過人牆,落地前,不忘先以一記飛踢踢中大漢強扣住女子的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