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膽子跟牛肚一樣大的薛霞飛,愈是看清楚堂上男子,纖軀愈是往沈宜蒼背後躲,活像怕羞的姑娘家。
但她之所以如此,絕對不會是因為小腦袋瓜突然開竅,終於知道「羞怯」二字怎生書寫的緣故,真正的原因在於堂內那位嘯龍堡堡主除了英俊高大、冷漠傲然外,還擁有讓人打自內心不寒而慄的邪殘之氣,讓身為江湖中人的薛霞飛不禁膽戰。
不必有任何舉動,籠罩在他週身的氣息就這麼自然而然地飄散著一股血腥味,她想裝作聞不到都很難。
「義父,我把人帶來了。」童笑生單膝跪地,少了輕狂氣焰的他,此刻看來正經端肅,隱隱約約顯露出一股尊貴氣勢。
沈宜蒼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疑問浮上心頭──童笑生是這少年的真實身份嗎?
坐在上位的童嘯寒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冰冷的語調沒有一絲虛偽的禮貌,「兩位打算與童某商議何事?」
「在下沉宜蒼,是為令公平手中的上等羊脂白玉而來。」言語神態不卑不亢,與江湖無涉的沈宜蒼不像薛霞飛那麼敏感,只當嘯龍堡堡主是個相貌俊挺、性情冷漠的武林中人。
童嘯寒軒眉一挑,睥睨著他。「羊脂白玉?」
「義父。」童笑生往前一步,解開裹巾,露出秋梨色的玉石。「沈大哥指的就是這塊玉石,這是孩兒特地差人到和闐採回來……」
話未說完,議事堂內倏地捲起鐮刀似的強風,伴隨一陣嘯吼聲直撲堂下三人,在來不及反應的剎那之間,一道銀光凌空劃破。
除了知情的童笑生外,沈宜蒼與薛霞飛互看一眼,極有默契地往首座望去,只見童嘯寒依然安穩坐著,就像不曾離開過。
咚!重物落地聲響,引開了他倆的注意力。
循聲看向童笑生,他懷中原先約半尺高的玉石被削去一角,露出內部質地圓潤的白玉。
「羊脂白玉講求正、濃、陽、勻,小子,你好眼力。」童嘯寒聲調依然清冷,並沒有因為義子得到美玉而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沈宜蒼回頭再看向童嘯寒,啟口欲言,薛霞飛驚訝的聲音卻先他一步──
「啊,那不是龍嘯劍嗎?難怪砍石頭跟削蘿蔔一樣。」
就這兩句話,讓堂上坐姿慵懶、神態意興闌珊的童嘯寒臉色倏變。
在眾人不知所以然之際,童嘯寒已拔劍出鞘,直刺薛霞飛。
瞬間,議事堂內嘯吼聲起,劍光疾閃……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說時遲那時快,剎那間,劍芒如雪花紛飛──」
「慢,如雪花紛飛?那出招的速度能快到哪兒去?」在場聽說書的兩人中,老嫗首先提出質疑。
正說得起勁的女說書人愣了下,辯道:「呃……那暴風雪般的雪花紛飛夠快了吧?」
「勉強可以。」老手揮了揮,讓她繼續往下說。
「剎那間,劍芒如暴風雪般的雪花紛飛,直刺文弱書生與西安女俠兩人!就在這──」
「等等,文弱書生是誰?西安女俠又是哪位?」坐在椅子上,一身書生打扮的男子敏感地問道。
「那就書生跟女俠好了。」女說書人很好商量。「女俠不愧是女俠,憑她闖蕩江湖多年的歷練,一眼看出對方招式狠絕,在這危如累蛋之際──」
「且慢!」男子再次插嘴,打斷了她。「你想說的是危如累卵吧?」
「卵不就是蛋嗎?沒什麼差別啦!安靜聽我說下去嘛。只見女俠伸長玉臂摟住書生,旋即催谷內息,施展輕功往旁邊一跳,像這樣──嘿!」淺紫色的身影從木椅上一躍,落在桌上,說得口沫橫飛,比手畫腳,精采絕倫。「接著再一個大雁俯身、凌空翻雲,拔出背後子母劍,像這樣──哈!」
女說書人凌空後翻,雙足點地,兩手執劍。「女俠手握子母劍,從容面對大魔頭殺氣騰騰的劍招──」
「大魔頭又是哪位?」男子──沈宜蒼第三度提出質疑。
「當然是嘯龍堡堡主童嘯寒啊!」女說書人薛霞飛哼聲道,顯然對這號人物很感冒。「兩人對招,瞬間刀光劍影,鏗鏗鏘鏘!轉眼間,兩人已對上數百招──」
「數百招?會不會太誇張了?」這是老嫗第二次發問。
「一點都不誇張。」薛霞飛信誓旦旦,眉飛色舞地續道:「數百招後,大魔頭畢竟年紀大了,正所謂拳怕少壯,女俠愈打是愈順手,在第四百一十六招時,成功奪下大魔頭手中的龍嘯劍,蓮足踩上大魔頭後背,仰天長笑三大聲,哇哈哈!」雙手叉腰,增加氣勢。
「你確定?」老嫗第三次提出質疑,不待她回答,心中早有底。「我看是不出十招就給對方打趴在地上哀聲求饒了吧。」
「呃……」薛霞飛蜜頰迅速燒紅,面露愧色。
「實不相瞞,只有三招。」旁觀者清,沈宜蒼坦言告知。「我才聽見三聲劍擊聲響,就看見霞飛被童堡主制住,無法動彈。」
「啊,你怎麼可以說出來!啊啊!」這麼丟人的事,他竟然洩她的底!「我沒臉見人了啦,都是你害的,嗚嗚……」猛一跺腳,薛霞飛跳上沈宜蒼大腿,將臉埋進他胸懷,沒臉見人。
「龍嘯劍法獨步江湖,放眼武林,能敵得過的少之又少,三招戰敗,不是你功夫不濟,而是對方太強。」老嫗開口道。
「你以為這種話能安慰我嗎?」沈宜蒼胸前傳出薛霞飛悶悶的聲音。
「我不是安慰你,只是就事論事。」老嫗瞄去一眼。她實在太瞭解霞飛了,她根本不需要安慰。「對了,你有把話轉告給那個持有龍嘯劍的童堡主嗎?」
「當然有。」薛霞飛在沈宜蒼懷中挪動身子坐正。「用不著我提,童嘯寒自己就先問了一大堆問題,可惜我有聽沒有懂。不過,你早些時候交代大家若遇上持有龍嘯劍的人務必要轉告的話,我可是一五一十全說了,他可以作證。」幾句話又把所有責任推到沈宜蒼身上,也不管他是否清楚事情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