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把腳傷置諸腦後,一心一意追逐仙草,可稱為醫者敬業的表現。然而,把同時遭困的夥伴忘得一乾二淨,可得小心遭到天譴……
「好你個混蛋!竟敢拋下我?」
一記鐵拳夾帶風雷之勢,落在正要蹲下採藥的藥君背上。
武林高手跟文弱大夫的差別立刻出來了。
這記在杜金芸看來只是輕微警告的一拳,卻讓藥君不多不少吃了個狗吃屎,失去平衡的身子更是往前翻了過去。
「嗚哇!」
藥君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很不雅觀地從山坡上一滾而下。
濃霧遮擋住杜金芸的視線,杜金芸看不見藥君,卻聽出事情下妙。
天啊!這裡是山頭?!
情急下,她一把摔開身上的藥箱藥簍,憑著聽聲辨位的功夫,飛撲向藥君的所在位置,伸臂護住他的頭頸,抱著他一同滾下……
第四章
痛痛痛!
藥君才剛睜開眼皮,便有種想扯開嗓門哀號的衝動。
渾身上下無一不痛,但藥君稍一定神,察覺自己並無大礙,只是一時衝撞,血氣翻滾,並未傷及筋骨。
眼下沒有君須憐我佔據藥君的心神,藥君的神智登時清明了起來。
首先回復正常的,是他那劇烈的腳痛。
少了令他神魂顛倒的仙草,痛覺也就回來了。
此時,藥君終於想起他們失陷於迷霧奇陣的事實。
接著,他發現有個可疑的重量枕在自己胸前。
抬頭一看,才知道自己正成個大字形仰躺在溪澗之中。
而杜金芸卻像株伸展性絕佳的籐蔓,手腳密密纏著他的肢體,螓首垂在他胸前,正自昏迷不醒。
藥君一頓,前因後果登時瞭然於胸。
八成是杜金芸護著他,他才沒有受到重傷。
冰天雪地裡,幾乎結凍的溪水不斷沖刷著身體,藥君不禁冷得牙關打戰,偏偏手腳被杜金芸牢牢扣住,動彈不得,別說起身脫困,連抬個頭都勉勉強強,只好仰賴嘴巴了。
「杜姑娘,醒醒啊!」
喊了半天,沒有動靜。
藥君的一顆心差點提到喉頭。
難道她受了重傷?
「芸妹妹,你還好吧?回話啊!」
情急下,藥君竟呼出不該由他叫喚的暱稱。
這個稱呼意外地穿過杜金芸的意識,喚醒了她。
敏捷地撐起身體,杜金芸疑惑地望著身下的藥君。
「你喊我什麼?」
「呃……我看你遲遲不醒,心中一時著急,才會大呼小叫,要是嚇到你,那我道歉。」藥君心頭急跳,這下他該如何自圓其說?
「我沒事。」杜金芸非常肯定:「你剛才叫我芸妹妹。」
「是聽錯了吧?昏迷中的聽覺,多少和平常有些差距。」
「那個聲調,那個語氣,那種叫法……很耳熟。」
「嗯?有這回事嗎?」藥君裝傻。
「有!你——認識我。」
此時杜金芸雙手撐在藥君的兩側,低頭看著他,巧奪天工的俏臉距離藥君的臉不到寸許,曲線玲瓏的嬌軀緊緊貼在他身上,杜金芸身上如蘭似麝的幽香,更是曖昧地瀰漫在兩人之間。
站在杜金芸的立場,這只是逼供,再純粹不過。
對藥君而言,卻是一顆教人垂涎三尺的桃子送上門來,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大聲吶喊,催促他伸手摘采。
藥君原本就是個任性妄為的人,否則也不會小小年紀就演出迷昏父親以斷追兵的戲碼。既然眼前有粒嬌嫩可口的櫻桃正無聲召喚他前去享用,藥君自然老實不客氣地照辦不誤。
後果?去他的吧!
「喂!你還沒回答——」
未完的質問就這樣埋沒在藥君火熱的唇舌之中。
杜金芸的腦袋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藥君在吻她?!
雖然過去十年專注於武學之道,杜金芸對男女之事並非全然懵懂。
家鄉的姐妹淘時常說些風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杜金芸對裡面那些海角天涯、生死相隨的情節也是心生嚮往,就等打敗司徒劍恩光榮返鄉,便開始尋覓與自己一同馳騁江湖的伴侶。
可是,眼前吻她吻得渾然忘我的男子,不是什麼仗劍豪俠的夢中情人,竟是個連藥箱藥簍都背不動的無用庸醫!
「啪!」聲音清脆響亮。
一怒之下,杜金芸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僅僅這麼一巴掌,藥君就被打暈了。
「哼!活該!」杜金芸忿忿起身。「敢調戲我?你是活膩了!」
杜金芸還想追加一腳,才發現藥君早已昏了過去。
「就說你沒用吧!被女人一掌打暈,還有膽子起色心?找死!」
罵完,杜金芸利劍般的目光落在藥君昏睡的俊臉上。
躺在冰冷的溪水中大半晌,藥君的臉色已凍得發青,失去意識的身子更是簌簌發抖,眼角眉梢間競透出些許令人疼惜的可憐神氣。
剎那間,杜金芸滿腔憤懣盡去,心中大生不忍之情。
眼看藥君一時半刻間是醒不過來了,杜金芸只好伸手將他拉到岸上。
拖拉間,她不忘嘀咕兩句以表不滿。
「我就說嘛,像你這麼沒用的傢伙,我怎能放著不管?要是我真的氣得不理你了,你恐怕會是頭一個調戲婦女卻落得凍死溪中的大笨蛋啊!」
不論過程是什麼,藥君總算是逃過被揭發身份的命運。
現在的杜金芸,腦中只有等藥君清醒後,好好給他一頓精神教育的念頭,什麼芸妹妹之類的小插曲,早被她拋在腦後。
以結果而論,藥君或許算是幸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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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我對不起天下眾生列祖列宗古今聖人溪底魚蝦,做出這等狼心狗肺豬狗不如天打雷劈十惡不赦的壞事,罰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做雞做犬殺豬宰羊給你賠不是,這樣總行了吧?」藥君苦著一張臉。
「可是你的語氣一點也不誠懇。」
「我自己聽起來,覺得很誠懇啊。」
藥君正處於人生中最嚴寒的第二個冬季。
第一個,不消說,是他被父親劍神逼得險些精神崩潰,成天琢磨是要來個大義滅親,還是跳崖求死……他選擇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