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就說!」杜金芸的心情明顯欠佳。
「那我就直說了。你不覺得我們好像迷路了嗎?」
「廢話!這還用你講?」
「兩個時辰前經過的那個雙叉路口,似乎該往右走才對。」
「抱歉得很!我這個笨蛋竟然堅持走左邊這條!」
「道歉也於事無補,還是想辦法找出路吧。」
「你比較有方向感,你來找。」既然歉也道了,責任也扛了下來,剩下的可就不在杜金芸的承擔範圍之內了。
「我嗎?呃……」
藥君環顧四周。
四下林木環繞蟲聲唧唧,來時路不知何時已被叢林雜車隱沒,兩人發現的時候,早已身處荒山絕徑中。
這,絕不尋常。
「你有學過五行遁甲、奇門之術嗎?」
「沒有。」杜金芸的臉色凝重了起來:「難道我們……」
「恐怕是無意中踏人人家擺好的陣勢了。」
「是什麼人要對付我們?」
「你剛剛步入江湖,不大可能樹敵,我一個閒雲野鶴的流浪大夫,更沒道理招蜂引蝶,八成是我們誤打誤撞,不小心闖入人家早就排好的陣勢吧。」
「那我們該怎麼辦?」
「看看情形再說。」
才幾句話的工夫,兩人週遭已由薄霧跳為中霧一轉而成濃霧。
杜金芸這下可急了。
自己是不是在路上無意中撞了邪,還是沾上了什麼霉氣?怎麼各種倒楣的事接二連三地發生在她身上?
被司徒劍恩放鴿子已經夠讓她嘔上好幾天了,還中了難解之毒;中毒也還罷了,反正手上有瞭解方,恢復健康指日可待。偏偏老天爺竟嫌她不夠倒楣,讓她連走個路都會迷路!
迷路只是小事,一頭闖進人家排好的奇行陣勢才要命!
在家中常聽父親談論天下事,杜金芸雖然沒有真正涉獵奇門陣法,卻也並非一無所知。
縱使是一名天下無敵、刀槍不入的武功高手,倘若身陷險陣,也只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分。
眼見濃霧迅速包圍上來,自己和藥君身陷其中,除了束手無策地坐以待斃,杜金芸委實看不出有何轉機。
想到藥君,杜金芸往身旁瞧去。
霧中,藥君清朗俊秀的側臉顯得有點朦朧,但臉上的茫然無助卻相當明顯。
杜金芸心中一緊。
這回,可是自己連累了他啊!
這種時候,說抱歉已無濟於事,杜金芸乾脆伸出手去握藥君的手。心頭歉疚之餘,觸手一片冰涼,原來藥君的體溫比常人要低許多,此刻卻帶給杜金芸莫名的安心感受。
「我們別失散了,霧茫茫的,我可找不到你。」
也許是心定了點,杜金芸說話的聲音也柔和許多。
身處危難之中,旁邊有個人陪著,多少安撫了杜金芸焦躁不安的情緒,即使是平常沒啥用的藥君,此時也順眼順心多了。
幸好……幸好有他在身邊……
可惜的是,杜金芸難得顯露的溫言軟語,與微漾在空氣中淡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出的情愫,藥君統統沒有注意到。
因為他是藥君。
熟悉藥君的人都知道,藥君有個就連藥師王都嘖嘖稱奇的神奇本領。
只要遇上珍奇的藥草藥果,不管那草啊果啊長在任何人類看不到的地方,譬如絕壁細縫或大漢石隙之類肉眼難見的場所,還是會被藥君那雙天縱英明的利眼準確無誤地發掘出來。
藥師王就曾在眾徒面前撫鬚笑道:「藥君一旦碰上珍奇草藥,就連孫悟空的火眼金睛都比不過他呀!」
然而,藥君這被一干師兄弟羨慕不已的本事,只對藥草有效,擺個斗大的金元寶在藥君腳下,他只會視而不見地踩過去。
所以說,就算是身為高手、較常人更耳聰目明數倍有餘的杜金芸,在這片濃霧之中,也是伸手不見五指,必須牽著藥君的手,否則便會失去他的位置。
藥君可就不一樣了。
片刻前,藥君那對突然流光閃爍的黑眸,便一眨也下眨地盯在地上某處。
那是——
有仙草之稱的「君須憐我」!
四年前,他機緣巧合下摘到一株「君須憐我」,只這麼一株堪稱百年難遇的珍奇藥草,就製出一百五十粒清風洗心丸。
藥君正心痛手邊的清風洗心丸,被杜金芸與受她波及的村民們消耗到只剩二十粒不到,眼前竟然再度出現「君須憐我」。
還不是一株,觸目所及就有四株。
若順著藥草生長之勢走去,不知還會碰上多少!
藥君被喜悅淹沒的心早已唱起歌來。
事實上,杜金芸眼中藥君那所謂「茫然」、「無助」的神色,只是曲解了他因狂喜而驚呆的傻樣罷了。
「君須憐我……君須憐我……」
藥君喃喃自語著,掙開杜金芸的手,筆直朝藥草走去。
身後,杜金芸倒愣住了。
這傢伙嘴裡在念些什麼?要自己憐惜他?
「藥君!不要亂跑啊!我們不知道這個陣勢會有什麼樣的變化,還是待在原地比較好!」杜金芸回神,著急大喊。
「君須憐我……君須憐我……」
回答杜金芸的,仍舊是那像在作夢的囈語。
聽到聲音漸行漸遠,杜金芸一跺腳,拔腿追了上去。
那個不知死活的笨蛋!
等追上他,看她會不會用拳頭好好「憐」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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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競有如此幸運之事!
藥君喜不自勝地摘下第六株君須憐我,輕手輕腳地放進囊中。
每摘一株,他就覺得自己長年的美夢又實現了一個,口中也會下由自主地輕輕念著:「君須憐我……」
君須憐我不僅是清風洗心丸的必要成分,有了它,許多傳說中的仙方良藥都有可能重現於世!
加上他旺盛的研究精神,要開發仙丹妙藥,絕對不是夢想!
濃濃大霧中,藥君絲毫未受影響,腳步輕快地往前行。
呵呵!天底下恐怕找不出比他更車福的人了。
人在狂喜之中,時常會忘記自己的處境。
不消說,藥君忘了自己正身陷險陣。
既然連迫切的危機都記不得了,那點自己搬石頭砸出來的腳傷,當然也從藥君的腦海中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