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聖人,更不是無怨無悔的癡情女,她對愛情的要求不高,但似乎很少人做得到,專一比清教徒的誓約更難遵守。
明知道對方是行動不便的殘障人士需要攙扶,但她心裡還是會不舒服的對這段感情抱持懷疑,因為他對負責任的心態已失去常性,將別人的過失全往身上攬。
她不贊同自我犧牲的精神,因為自己的人生得由自己負責,沒人可以替別人過完一生。
也許她的想法過於冷血、不仁厚,但比身體殘障來得艱辛的人大有人在,她有些藝文界的朋友甚至沒了四肢,只能一張嘴畫出他的生命。
她尊重殘而不廢的精神,但不欣賞用自身的殘疾來依賴別人,造成別人負擔的作法。
「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想慢慢的放開手讓她獨立。」他早該這麼做了,只是怕水柔又鑽牛角尖想不開。
「我們都需要時間,可是我不認為她會放手。」當一個人的習慣已經養成就很難改變,除非遭遇重大變故。
趙英漢難得強硬的說道:「她不能不放手,我的手沒有屬於她的空間。我只牽妳的手。」
冬天忽生頑心的伸出左手和右手。「可是你有兩隻手呀!剛好一邊牽一個。」
古有帝君,嬪妃成群。
「別開這種玩笑,手可以雙分心卻不行,我沒辦法在愛妳的當頭還接受她。」他辦不到。
瞧他認真的,真是不知變通的直性漢子。「她依賴你太久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一下子就捨棄她,我對她有責任在。」他現在煩惱的是如何做到不傷人。
「又是責任?」白眼一翻,已穿戴整齊的冬天坐在矮木的枝幹上輕晃,不以為然。
「或者說是承諾吧!我們曾經訂過婚。」為期四年。
「你和她……訂過婚?!」挺勁爆的消息,她得空出胃消化消化。
的確是一言難盡,糾葛如絲,剪不斷,理還亂。
「對,在某個攝影狂纏著我非讓她拍照不可的前一年,我和她在牧場上舉行簡單的訂婚儀式……」
那一年他剛滿二十一歲,是個大三的學生,同時也是牧場半個主人,一個對養牛無任何頭緒的新手,而且也不懂管理牧場的運作。
殷叔,也就是水柔的父親,在他家庭發生事故時一肩挑起所有的重擔,放棄自己原本的教書工作來牧場幫忙,一待就是五年沒支半分薪水,甚至還拿出退休俸購買儀器。
在這五年內,殷叔教會他牧場該注意的事項,如何挑選適當的牧草分養幼牛和成牛,肉牛及乳牛也有不同的飼草餵養不可混淆等基本知識,幫他由剛起步的小毛頭成為能獨當一面的牧場主人。
「……直到醫生宣稱他罹患了血癌不久人世,這位待我如親生子的殷叔,才放手讓我接管牧場的事務。」
因為發現得晚已到了末期,當年骨髓移植的風氣並不盛,所以殷叔所做的化療只是在拖時間。不到三個月光景,他便撒手人寰,獨留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女兒乏人照料。
「而他唯一的遺願是看女兒有個好歸宿吧!在他死前先替她找個可靠的好丈夫才走得安心?」很八卦的劇情,通俗得他不必一口講完,她也知曉結局。
趙英漢苦笑的撩捉頭髮,為她說得正確而怔了一下。「我們訂完婚的第三天,他就過世了,死得很安詳。」
殷叔曉得他是重信守諾的人,一旦允諾的事一定會鞠躬盡瘁的做到沒有遺憾,即使他們之間並沒有愛的存在,他要的只是有個人能照顧他女兒一生,不讓她生活困苦的擁有安全無虞的避風港。
一直以來他都信守承諾的照顧水柔,供她唸書、供她日常所需、供她富裕的生活,該給她的一切他總是盡可能滿足她。
唯獨感情一事他真的無能為力,他無法像她愛他一般的付出。
「你跟她上過床沒?」一個女人最難忘記的是奪走她童貞的人。
不過她是例外,她的那一個是意大利人,非常帥,也非常濫情,她不記得他的長相和聲音,但他的溫柔體貼和技巧真的很不錯,讓第一次體會男女歡樂的她不曾感受撕裂般的痛苦。
趙英漢表情略顯不自在的一咳。「我是男人,而且當時篤定她日後必定是我的妻子,我總不能為了生理慾望而去找別的女人發洩。」
男人無愛也可以做那檔事,水柔很不安又怕他會丟下她,所以在她十八歲那年和他發生關係,那時她才開始對他要求越來越多。
她不喜歡和她針鋒相對的小妹,認為小妹會是惡小姑,而要求他把她送到寄宿學校,沒有必要就毋需接回牧場。
水柔不喜歡他話太少不懂甜言蜜語,以為他故意冷落她另外有別的女人,要求他每天都要跟她同床共枕,而且早晚一句「我愛妳」。
她不喜歡他和牛只相處的時間比她長,要求他陪她到各大旅遊景點遊玩,不能說不的有違她父親托付他的事。
那幾年他真的心神俱疲難以允諾她的要求,她在一天又一天的不滿中開始往外跑,常夜不歸營的抗議他對她的忽略。
「怪了,那你們為什麼沒結成婚?以你們的親密關係早該兒女成群……」喔!他有個女兒,差點忘了算計在內。
瞪了她一眼,趙英漢不高興的將她拉下來並躺身側。「妳很想和有婦之夫偷情是不是?」
「啊!被你看穿了。」冬天沒一絲心虛的笑倒在他裸胸上,在他的乳暈四周畫圈圈。「看來我的演技有待琢磨。」
「別玩火,我沒力氣再來一回。」他不是超人,而且工作了一上午。
她笑著要他把結局說完,手指還淘氣的爬上他的眉毛,像彈鋼琴的彈奏著小蜜蜂。
拿她沒轍的趙英漢只好把最後的一段說出,了卻他心裡的一件負擔。
殷水柔就是在沒有回牧場的夜裡邂逅來自大都會的雅痞,一開始她是抱持著交朋友的心態和對方在一起,不怎麼認真看待此事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