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不得不懷疑,師父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和殷遠城有這層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才會派她去調查他。
不管怎麼說,想起師父對自己的信任,尉青荷不由得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師父是武林大家,手下男女弟子眾多,絕大多數都是記名弟子,親傳武藝的少之又少,親傳武藝的女弟子就更少了,幸運的是,她就是師父為數不多的親傳女弟子之一。
尉青荷暗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師父失望,只是……自己連殷遠城的面還沒見上,就已經被安雅磨得快沒了耐心。
她知道,安雅人並不壞,就是有些被寵過頭了,說話做事有口無心,倒不是故意和她唱反調,而是……
想著想著,她忽然有些同情馬上要娶安雅為妻的殷遠城了。
有著公主的頭銜,卻無半點皇家公主的威儀,殷遠城娶了這麼個妻子回家,可以預見,他的後宮裡有得鬧了……
但,這又干她何事,要她杞人憂天做什麼?
尉青荷一愣,睜開眼睛,深呼吸數次,陰鬱的心情終於慢慢減退。
也不知怎麼的,心思放鬆,腿上的傷口就顯得格外疼痛,她撕下一塊裙角,蹲在池邊浸了浸水,擰乾後小心擦拭著腿上的傷口,又取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就用這塊裙角將自個兒的小腿包起。
做完這些,她仰頭看看天色,估計已經入更了,便理了理衣裙準備起身回營,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卻在這時從她身後悄然蔓延過來。
尉青荷心頭一驚。
有猛獸!
對這方面她預感絕佳,不用回頭就知道,只有猛獸才有這種令人窒息的威勢,就不知在她身後的,是豺狼虎豹中的哪一種?
她再次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以往行走江湖也曾遇見野獸,現在的她不過受了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
話雖這麼說,她的心卻在砰砰亂跳,尤其是在腰間摸了個空,發現自己隨身攜帶的匕首,在和刺客打鬥後留在帳篷裡了,臉色終於有些發青。
沒關係,只要不是被狼群圍住就行,打不過她就逃!
鬢角的汗水一滴滴滲了下來,尉青荷咬緊瞬間蒼白的嘴唇,將頭扭了過去,眼前出現的情景卻令她驚詫萬分。
沒有猛獸,也沒有群狼,有的只是一個人,一個穿著普通皮裝的高大男人!
他是什麼人?竟能無聲無息欺到自己身後?
尉青荷警覺地瞪大眼睛,想看清來人的長相,但夜色太深,他又站在背光處,除了一雙深邃如潭的瞳眸外,什麼也分辨不出。
常在江湖上行走,尉青荷自認稱得上見多識廣,可在她的印象中,卻從未見過哪個人的眼睛能像他這樣彷彿天生具有魔力,看似深冷沉靜,實則卻有無數火焰在其中跳動,濃烈而狂野。
仰頭與他相對,尉青荷良久才發現這人看她的目光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大膽狂徒,竟敢這樣放肆!
討厭他對自己的輕慢態度,尉青荷漸漸消停的怒火再度燃起。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三更半夜躲在別人身後的準不是好東西,說不定和先前那刺客還是一夥的呢!
腦中迅速做出判斷,尉青荷不顧來人身上的危險氣息,決定先下手為強。
只見她一掌拍入池面,抄起飛濺而出的水珠化作點點寒冰向來人擲去,同時跳起身,用一記凌厲的刀掌毫不留情地朝那人的頸項斜劈而去。
她並不想傷人,可是……敢拿這種眼光看她就該吃點教訓,免得他以為天下的女子都是好欺負的!
對面那人眉心一皺,顯然沒料到看似文靜的她會突然發起攻擊,只見他的身子也不見有什麼大動作,尉青荷卻突然失去了眼前的目標,水珠凝成的暗器全都打空不說,整個人也因為用力過猛差點摔到地上。
天啊,這傢伙到底是人是鬼,武功竟比她想像的還要高!
尉青荷馬上意識到這一點,踉蹌著步子努力站穩身形,眼前黑影乍現,一個低沉、若有所思的聲音在她耳邊隨之響起。
「這麼野……」
野?該死!
被這個字眼深深刺中傷口,尉青荷猛然抬頭,惡狠狠盯著身前這個高大男子,握指成拳,眨眼間又搶攻了三招。
這是她的拿手絕招,就算師父都要留意三分,這該死的傢伙武功再高也必定被她撂倒,哼,這叫罪有應得!
眼看拳頭就要擊上他的胸,尉青荷想到得意處,緊抿的唇忍不住就要上翹……
而此刻,那人眉心又是一皺,腳步未動,身體卻向後飄出,用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避開了她的攻擊。
不會吧?這樣也能躲開?!
尉青荷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頓住身形還想再攻,肩頭突然一酸,脈門被人扣住,再也使不出半分勁。
輸了,她居然輸了,還輸得這麼徹底!
鮮嘗敗績的她一臉慘白,正在懊悔自己明知不是對手、為什麼不早點跑時,那人冷著臉開口了。
「妳一個女孩子晚上不好好睡覺,鬼鬼祟祟跑這裡來做什麼?」
聽出那人語氣中的質疑,尉青荷的倔脾氣上來了。「你才晚上不睡覺,鬼鬼祟祟跑這裡來呢!」她絲毫不在乎自己的窘境,衝動地頂回去。
「脾氣好壞……」那人低聲說,眉宇間冷郁的氣質在夜色的烘托下更為張揚。
尉青荷知道越說事情只會越糟,可她就是無法忍受別人對她的肆意批評,就算打不過他,也不能滅了自己的威風。
「要你管!」她側過腦袋,不服氣地冷嗤一聲。
危險的光芒在來人眼底一閃而過,他盯著她看了好一陣子,忽然笑出聲。「妳不說,我還真忘了。」
尉青荷一怔,還未從他的話中回神過來,忽覺手上一緊,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被拖到水塘邊。
混蛋,他想淹死她麼?
瞪著眼前泛著波光的池水,不會泅水的她突然心生恐懼。
「你……放手!」她吼著,掄起未被人抓住的左手往那人身上胡亂猛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