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深處的某根弦忽然被牽動,他的模樣深深印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此時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他,巴不得時間能走快一些。
第四章
再次見到蕭天逸,是在一個雨歇霧散的清晨。
方玉兒緊張地站在厚實的烏木門前,癡望著晨光中映出的那道由遠而近的翩然身影,一股甜甜的、又略帶酸澀的感覺在心頭悄然漾開。
是期望?是欣喜?是羞澀?還是不捨?她不知道。
「方姑娘。」終於又見到讓他牽掛的身影,蕭天逸俐落地翻身下馬,向她微微頷首,醉人的嗓音在晨風中輕輕飄蕩,宛如天籟。
對上他清澈的眸光,方玉兒剛想開口,但站在她身邊為她送行的幾個哥哥已經慇勤地圍了上來。
「小姐,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
「不能,當然不能。」受了紫煙十幾年的欺壓還不夠,好不容易出趟遠門,還帶著她一起去?她才沒這麼傻!
翦水般的烏眸依舊瞟向蕭天逸,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這次不是去享福,若帶著丫鬟擺小姐派頭,人家會說閒話的。」
絲毫沒有注意到方玉兒的敷衍態度,紫煙眼圈紅紅的。「可是……奴婢好捨不得小姐!」
「呃……」她假聲假氣地回過頭。「我也捨不得你呀。」話雖這樣說,但心裡卻在為她的自由高呼萬歲萬萬歲。
「玉兒,這次是大哥委屈你了。」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嘶啞,方汛和蕭天逸寒暄了幾句後,內疚地走了過來。「這一年裡你好好陪蕭公子的妹妹,你放心,等時間一到,大哥一定親自去長安接你回來。」
說實話,從小到大還沒出過杭州城的她,這次能跑那麼遠,興奮都已經來不及了,哪還會覺得委屈?
強壓下心頭的竊喜,她裝模作樣地同家人揮淚告別,便跟著蕭天逸一路向北而去。
春暖花開,微風吹拂,濕潤的空氣中帶著縷縷清香。城外是一片曠野,綠油油的稻苗搖曳生姿,簡樸的農舍,星星點點,鑲綴在廣袤無邊的稻田中,安逸祥和。灌溉河渠交錯其間,水流清澈,將天地花草的顏色揉合成滿目春光。
好漂亮喔!
深深吸取大自然芬芳的氣息,對什麼都覺得新鮮的方玉兒,不安分地坐在馬車裡,好奇地探出半個腦袋東張西望,對每個路人都露出友好的笑容。
不過……笑了沒幾天,她就已經笑累了,再看看外面的風景,黃黃綠綠的全都差不多,瞧著瞧著也就膩了。
又過了幾日,等一行人過了長江後,氣候陡然一變,冷風呼嘯,刮到臉上跟刀割似的,馬車迎著風正路上吱嘎吱嘎緩緩前行,她便整日縮在馬車內不再露面了。
「真無聊!」瞅著青灰色簇新的車頂一眼,方玉兒喃喃自語。「要是有紫煙在就好了,至少有人可以鬥鬥嘴。」
啥?紫煙!她嚇了一跳,難不成她有自虐癖,要不然怎麼會想起紫煙?嗚……不過人家真的好想紫煙、還有大哥大嫂……她傻兮兮地坐在車上胡思亂想,不一會兒就淚眼汪汪。
這可怎麼得了,人還沒到長安就先想家了,往後還有整整一年要過耶!方玉兒連忙用手揉了揉鼻子,企圖讓自己振作些,可是……鼻頭好酸,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晶瑩的淚珠撲簌簌跌出眼眶,方玉兒趕緊從懷裡取出手帕,手帕素白,帶著股淡雅怡人的幽香,就像他一樣!
方玉兒心頭一顫。
算算離開杭州也有七、八天了,這些日子裡,蕭公子一直對她淡淡的,倒是他那兩個隨從劉爺和趙爺每天方姑娘長、方姑娘短的慇勤備至,一副對她很感興趣的樣子。
蕭公子喜歡她嗎?
這個問題她不知問過自己多少遍,可每次都沒有答案。不過,至少蕭公子不討厭她,這一點她倒是滿有信心的。
因為有好幾次,當她偷偷望向蕭公子時,也發現到他在靜靜地看著她,雖然她迅速躲開,可心裡卻漲滿欣喜和激盪之情。
眼中的淚花悄然隱去,一股灼人的忐忑在胸腔久久縈繞不去,她深吸幾口氣,撩起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車簾。
她,情不自禁又想看蕭公子了。
突如其來的曠野之風迎面撲來,她還沒來得及看他一眼,就被寒風吹得打了個噴嚏。
隨行左右的劉峒和趙漢光急忙收住馬韁,關切的視線一齊投向她。「方姑娘,外面很冷,小心著涼了。」
也許被他們的對話牽動了某根神經,走在前面的蕭天逸雖然沒有說話,卻也回過頭來,目光靜靜凝在她臉上,帶著幾分探詢,幾分關心。
意識到他在看她,方玉兒彷彿觸電般似的,嬌俏的小臉不爭氣的紅了起來。她抿了抿唇,緊握車簾的手微微抖動,腦袋在片刻無法正常運作。
她假咳幾聲,然後努力地盯著劉峒和趙漢光張開了笑臉。「劉爺、趙爺,看你們騎馬好威風喔!」
他們騎馬都威風,那主子呢?劉峒和趙漢光相互對視一眼,就聽得方玉兒似乎喃喃自語地繼續嘀咕。「不知我有沒有機會也威風威風。」
「方姑娘你想騎馬?」劉峒和趙漢光好奇地問。
「是啊。」閃亮的黑眸溢出乞求的光芒,方玉兒剛想開口央求,不料蕭天逸卻皺起眉頭。「你會騎馬嗎?」
方玉兒愣了愣,還是不敢看向蕭天逸,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從沒騎過,不過我可以學啊。」她信誓旦旦。「我保證是個好學生,我……」
「現在在趕路,沒工夫教你。」
「可是……一個人悶在車裡真的好無聊!」方玉兒僵了一下,無奈地縮回了腦袋。
瞟了眼不甘不願的她,蕭天逸忽然叫住了馬車。
怎麼了?劉峒和趙漢光不解地回頭,就見蕭天逸俐落地翻身下馬。「你們在前面帶路,我去陪方姑娘坐馬車。」
主子居然要陪方姑娘坐馬車引劉峒和趙漢光如被雷劈著似的一臉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