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妙手擒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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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方玉兒乖巧地依偎在他懷中,好奇地探著腦袋東張西望,渾不顧路人瞧她的眼神有多曖昧,反正這一路過來她早就習慣了。

  「好熱鬧喔!」所到之處樓宇鱗次,市井繁華,她忍不住要評論兩句。「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還以為塞外邊關只有漫天的風沙、無盡的寂寞,再加上三兩個落魄失意的詩人呢。」

  「你哪裡來的偏見?」蕭天逸在她的後腦杓上重重敲了一記,低沉又不失磁性的聲音隨之揚起。「天水向來熱鬧,怎會只有風沙和寂寞呢?」

  他一邊說,一邊指著不遠處一座高大的三層樓舍。「那是柳生記,柳生記的拉麵最好吃了,記得小時候,我娘常帶我來吃那裡的羊油拉麵。」接著又指著另一處熱鬧的店舖。「華寶齋的刺繡享譽西北,我從前的衣服都是娘在那裡為我專門訂製的……」說到這裡,他忽地頓聲,似乎再也說不下去了。

  不知怎的,早已封存在他心底的泛黃回憶忽然全數湧了上來。該記得的和不該記得的往事,竟然一幕幕在他眼前呈現。

  記得那年冬日,暗雲堆卷,草木枯黃,蕭瑟的天氣令人心緒無法開朗。年僅十歲的他,是剛繼承王位不久的永安王唯一的正妃子嗣,即將被送到千里之外的京城當質子。

  哪怕相隔了十七年,他依然清楚記得,天水城外,他的娘親裹在一身溫暖的紹皮大衣內,蒼白冰冶的面頰看上去卻比雪更慘白,原本烏亮的燦然水眸,竟像染滿鮮血似的一片赤紅。

  「逸兒,讓你去受苦,是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娘親瘋狂地摟著他,一遍又一遍,在他耳邊哭泣。

  「娘——你別哭了,別人還等著我呢!」

  當時的他對外面的花花世界感到好奇,又愧和這個愛哭哭啼啼的母親為伍。於是他不耐煩推開了她,轉身登上馬車,卻不知那雙對他無比關愛的瞳眸,將永遠只能存在他的記憶中。

  蒼穹沉浮,塵世如煙。

  七年後,他嘗盡人間冶暖,終於明白了母親臉上的淚花;當他幾經周折,終於讓聖上開恩,同意讓他返回家鄉;當他一心想重溫兒時的溫暖,風邿朱痕獄只ふ天水時——

  萬萬沒想到,迎接他的,竟是一口冰冷的棺木和一場出乎意料的葬禮!

  他那慈愛的母親,還沒來得及見上長大的兒子一面,就已經永遠合上雙眼,而他那唯一的同胞妹妹,年僅四歲就被活活摔斷了雙腿,日日夜夜撕心裂肺地哀號啼哭。

  彷彿一下子從雲端摔進了無底深淵,他渾身的血液在霎時凍結,只能哭跪著一路爬進大廳,撲上那口漆黑冰冷的棺木。

  上天為什麼要如此殘忍,讓他同娘親永遠天人永隔?他嘶聲問天,蒼天不語,他憤恨問地,大地無言。

  「逸兒,你剛到家,多注意身體,節哀吧。」就在他哭得天昏地暗,不知日月星辰之際,父親無奈的歎息聲在他身後響起。

  聽到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他又驚、又怒、又急、又恨,咬牙切齒地從地上一躍而起。

  「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他勒住父親的脖子嘶吼。「你怎麼忍心為了那個叫張月娘的女人囚禁我娘?逼瘋我娘?逼得她帶著娟兒一起跳樓!?」

  「世子,不可!」周圍的人驚叫著拉開瘋了似的他。

  被七、八個人扯住身體,他一點也不害怕,極度憤怒的他反而像只紅了眼的豹子一樣,衝著父親大聲咆哮。「那女人呢,她在哪裡,她在哪裡?我要她為娘和娟兒償命!」

  而記憶中慈祥的父親,在那一刻卻慘白著臉摀住心口,痛苦地望著他,始終沉默不語。

  為什麼?為什麼?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在出了這種事後,父王還會全心全意地護著那個女人?為什麼在做出這種事後,父王的眼神還能那麼的哀傷無助,那麼的清澄無辜?

  他恨透了,恨透這個家!葬禮過後,他和父王不斷的起衝突,如果不是始終下不了手,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兒弒父。

  他受不了,受不了了!

  七年前娘親臨別時的哭泣,成為他心中永遠的傷痛!

  神智幾乎崩潰的他再也受不了這種折磨,於是帶著年幼的妹妹,悲痛欲絕地離開天水,離開那片讓他既傷心又熱愛的故土。他跟了母姓,改名為蕭天逸,並下定決心要忘掉這一切,今生今世,永不踏入天水半步。

  遠處,永安王府飛揚的簷角已經隱約可見,蕭天逸深深歎了口氣,不由自主收緊了擱在方玉兒纖腰上的大手。

  「你怎麼啦?」詫異於他突然陰沈的神色,方玉兒仰起臉蛋瞧著他。

  望著眼前這張充滿關切的臉龐,蕭天逸黯然無語。他暗暗發誓,今生今世,不求榮華富貴,不求高官厚祿,只求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永遠平安。

  即使方玉兒出身於杭州殷實之家,即使她對永安王府的富麗堂皇早有耳聞,但當她親眼見到這座佔地寬廣、氣勢恢弘的龐然大物時,還是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驚歎。

  她真想問問蕭大哥,偏居西北一隅的天水怎麼蓋得出如此氣勢宏偉的建築,但她還是忍住了想說話的念頭,沒敢去打擾他,因為離王府愈近,蕭大哥的臉色就愈陰鬱,等到了王府門前,他臉上簡直可以刮下一層冰霜。

  想必事先知道他們的到來,此時此刻,厚實凝重的王府大門左右敞開著,門前黑壓壓站著一大群人。

  蕭天逸扶著方玉兒才下馬,府門內就響起一道激昂的聲音。「逸弟,逸弟,真的是你回來了!?」

  一個三十出頭,身材高大的華服男子隨聲衝了出來,正是蕭天逸同父異母的哥哥穆子峰。

  見到蕭天逸,穆子峰難掩興奮激動之情。「真的是你……不錯,父王這些日子一直在掛念你。」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著剛剛下馬的宇文闊一揖。「宇文叔叔,這次真是辛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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