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她醜妝化得極好,雖然她平日總是低著頭不讓人瞧見自己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但和眾人朝夕相處這麼長的日子,還能將大夥兒瞞得一點懷疑也沒有算是厲害了。今日若非有機會在如此近距離下觀察入微,又若非自己突破男女之防出手碰觸,那麼相信這個秘密還能繼續保持下去。
搓揉著指尖細粉,黝黑眸光若有所思,他淡笑著不答反問:「素心妮子,這是為什麼?」
他發現了!粉唇霎時間蒼白如雪,宮素心默然靜立好久、好久,久到舒仲以為她不願回答,正想說些什麼時,她卻突然緩緩抬起螓首,怔怔凝望著他。
「我……我有苦衷……」朦朧含煙的兩汪秋水浮上幾許悲哀。「很、很抱歉欺騙了大家……舒……舒掌櫃,你要……要我走嗎?」她知道像她這樣一個來路不明又說謊的人,任何人都不會接受的。
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心痛而難過。她是真的喜歡這兒的人、這兒的一切,在飯館的這段日子是她生命中少數開心的時刻,她是真不捨啊!再說離開了這兒,她孤身一人,天涯茫茫的又該往何處去?
這丫頭想哪兒去了?他有說要趕她走嗎?怎麼一臉愁雲慘澹呢?舒仲忍俊不禁,不由得笑罵。「我有說要你走嗎?小腦袋瓜別胡思亂想,當心打結錯亂。」
「啊!我、我不用離開?」她瞠大眼簡直不敢相信,小臉瞬間亮了起來,散發著美麗光彩。
這個問題實在沒回答的價值!舒仲斯文淡笑,招手要她過來。「擰條濕布巾給我。」
「嗯。」滿心歡喜下,她迅速擰了條濕布巾來到床榻邊給他,也沒心思細究他究竟要做啥?直到他接過布巾也有了動作,她才驚叫:「啊——舒掌櫃,別……別擦掉啊……我不想讓別人瞧見……」死命捂著胎記之處,怎麼也不讓他抹掉。
「放心!」拉下細瘦掌心,露出被細粉遮蓋的粉頰,輕緩的嗓音有著迷惑人心的魔力。「我不是別人。」話落,手上的濕巾便以極為輕柔的力道擦抹著。
醉人的低沉男音像會催眠人般,宮素心不由得凝目瞅睇床榻上的男人,卻發現自己跌入了兩潭深不可測的黑水中,任由被吞噬再也無力掙扎。
沉靜中四目相交糾纏,沒人出聲破壞這片寧靜,四周氛圍顯得曖昧而親暱……
像是以畢生最認真神聖的態度執行這項工作,舒仲對待珍寶般細心撫拭五官秀致的小巧臉蛋,直到滿意了才以大功告成的得意口吻朗笑。「瞧,多美!」
這會兒宮素心才大夢初醒地摸著自己臉頰,果然那精心繪製的胎記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認識這些日子以來,此時此刻舒仲才算是真正見識到她的廬山真面目。雖然早能由那精巧五官猜測出她本來面目應該不差,可以預測出是個美人兒,但當潔白素顏展露無遺時,他還是不免讚歎而震懾,甚至可以說天下少有姑娘的容貌能勝過她,就連金陵花魁李紅月亦及不上她的秀麗丰姿。
原來一塊佔據了大半面容的胎記,竟會讓人對美醜有如此巨大差異看法!舒仲暗忖失笑。虧當日在街心,李紅月還譏笑她醜怪,若讓她知曉她連素心丫頭的一半姿容都不及,怕不當場氣得張牙舞爪、失了花魁風範?
「舒掌櫃?」宮素心小聲呼喚,覺得他好像有點失神。
倏然回神,舒仲瞅著她好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喃喃自語。「看來我以後得小心點了。」
小心?小心什麼?舒掌櫃怎會莫名其妙蹦出這句話來?宮素心滿腹疑問,正待啟唇相問,卻愕然發覺一團黑影罩來,還來不及反應,兩瓣粉唇又被攫住……
此次不再像先前那般輕柔啄吻,而是如狂風暴雨般席捲著她的唇,汲取艷紅小嘴裡的甘甜花蜜,糾纏著可愛而無措的丁香小舌……
轟!宮素心只覺一陣熱氣上湧,全身無力癱軟在床榻上,洶湧而驚人的狂潮將她陷入舒仲所引起的風暴漩渦中,再也無法思考……
良久,終於饜足的舒仲才依依不捨地離開氣喘吁吁的她,視線依然留戀在被吻得紅艷欲滴、十足誘人的朱唇上。
舒掌櫃怎麼可以又吻她呢?水眸尚帶著一絲迷濛,宮素心努力想找回飛散的理智,既羞赧又困惑地沉靜了好一會兒後——
「舒掌櫃,你這是在佔我便宜嗎?」這種行為應該算是了吧?她該不該賞他一巴掌、大罵他是登徒子呢?好煩惱喔!以前沒經驗,實在很難去判斷,乾脆虛心求教比較快。
勾起一抹輕淡得幾乎教人瞧不見的詭笑,舒仲不疾不徐、一派正經地道:「我是佔你便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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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刷刷刷……
鏘鏘鏘……
粉亂吵雜的聲響此起彼落,互相唱和般地自「返璞樓」內傳出,三名健壯男人揮汗各據一方勤奮工作著,腳邊鎯頭、釘子、木條……等等修理器具一應俱全,他們已經關起門來連續敲敲打打三天了,目的就為了早日整頓好飯館,早日開店作生意。
「怎麼不請木工師傅來整修呢?」被委派只能安坐一旁陪大夥兒聊聊天解悶的宮素心奇怪地問道。看他們這邊鋸一鋸,那邊補一補,她還真有些擔心屆時飯館內的牆壁會像乞丐裝一樣,到處是嚇人的補丁。
「呵呵……素心丫頭,你放心!」像是看穿她的擔憂,了凡笑得挺得意的。「這種算是小意思,我們熟練得很,自己來就成了。真要鬧到請木工師傅,那就得像半年前那種大破壞,連房子都快垮了的地步才需要啊!」聽話中意思,可見經驗挺豐富。
「可不是!半年前那回,姓管的差點連房子都拆了,搖搖欲墜得只差還沒倒塌罷了!」玄青搖頭歎氣,回想當初舒老大的神情,現在想來都還會作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