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妮子……」熟悉的好聽男嗓在夜色中悄悄響起。
抬起朦朧淚眼,她似乎依稀見到了那令人思念的斯文臉龐,也感覺到他頎高修長的身軀緩緩蹲傍在身旁……
「舒……舒掌櫃?」
「我是。」唉!這妮子哭成這樣,早知道便不讓他們兄妹倆有這一番談話,在宮昊天闖進她閨房時,他就該現身打斷一切。
原來舒仲因不放心,夜晚翻牆潛入宮府,一路尋到她房外,卻見宮昊天早他一步進了閨房,因而只好守在外頭暗中注意房內動靜。
當他偷覷到宮昊天低首與她熟睡臉蛋越來越靠近時,本想大喝闖入,誰知素心這妮子一句短短的大哥兩個字,卻讓宮昊天即時離開她,而他也就因而縮回腳,讓這對問題重重的兄妹好好深談一番。
只不過這對兄妹短短幾句對話,卻讓他自認聰敏的腦袋瓜子聽得有些迷糊……
「哇……」她驀然哭叫猛撲進他的懷裡。「你來了……來了……我該怎麼辦才好……」
緊擁著纖細嬌軀,舒仲大掌輕拍慢撫她哭得發顫的細背。「想說故事嗎?我會是個好聽眾的。」有些癥結他還厘不清,也許聽完故事,就會有所領悟。
「故事?」怔忡會兒,她神情飄忽。「是啊!這是一段很長的故事……」
第一次,她有了想將埋藏在心底深處多年的黑暗秘密分享給他人知曉——一個她喜歡、信賴的男人。
這是一場賭注,也許他聽了將會以鄙夷、恐懼的眼神看待她,從此遠離她,可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現在的她太過脆弱,心中的秘密卻太過沉重,背負了太久,她累了!真的累了……她需要一個堅強、可靠的人來分擔心中最沉重的負荷,而舒掌櫃似乎不介意聽個故事,那麼就讓她說吧!
深吸口氣,她緩慢而清晰地娓娓道出一段令人震驚的家族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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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宮家在洛陽是人人稱羨的首富,我爹更是洛陽人眼中造橋鋪路的大善人。可無人知曉在他偽善的背後,竟會是名毆妻虐子的可怕男人……」跳躍燭火的映照下,宮素心清麗臉龐顯得陰暗不明,蒼白無血色的櫻唇緩緩道出隱藏在心底的灰暗過往。
「就在我三歲、大哥七歲那年,娘因維護我們兄妹倆而被打死了……」
「夠了!別說了!」雖曾想過不會是個太愉快的故事,但怎也料不到會是如此的驚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娘親被爹親毆打致死,這對小孩子的心靈將會造成多大影響?她的童年到底是怎麼過的?舒仲暗驚,深怕再讓她說下去,她自己會支撐不住而崩潰。
恍若未聞他的喊停聲,她雙眼無神、神情木然地繼續說道:「娘死後,爹的毒手轉而伸向我們,每當聽見他的腳步聲,我們兄妹倆就怕得渾身發顫地躲了起來,運氣好時,便能逃過一劫,運氣不好被他給找到時,便得忍受著更加兇猛的揍毆,如此日復一日……
「每挨完打,渾身是傷的我們只能暗暗躲起來哭泣,相互為對方上藥……直到大哥十歲那年,有天夜晚,爹又叫我們,我怕得不得了,和大哥跑到一偏僻後院,正當大哥剛將我藏在草叢裡,自己卻還來不及藏匿時,爹尋來了……」
說到這裡,她再也禁不住的哽咽出聲。「我恐懼地看著大哥被爹打得奄奄一息,卻怎麼也不說出將我藏在哪兒,後來爹竟將大哥關進一處只容他屈著身子的窄小陰暗地洞內,將數十隻老鼠丟到裡面,讓餓得發慌的老鼠去啃咬大哥……」
「素心妮子……」緊抱著靜默流淚的嬌軀,舒仲訥納得無法成言,心中有股憤恨,恨不得手刃那個人面獸心的男人。
「嗚……」宮素心像是再也抑制不了心中的激動,雙拳緊握捶打他堅實胸膛,哭訴指控。「大哥那時只有十歲,十歲啊……他怎能忍受那種恐懼折磨?他一直哭叫著,爹他卻逕自大笑離去,像是在享受大哥驚恐的哭喊聲……我想救他,可……可我救不了他,我打不開那鎖住地洞的鐵柵欄,我打不開啊……」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喃喃安慰懷中哭成一團的人兒,舒仲為當年的兩名無助孩童心疼。
「是我的錯!我救不了他,只能在柵欄外聽著他在漆黑地洞裡由淒厲哭喊到最後的悄然無聲……你知道這歷時多久嗎?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爹才將他放出來,而那時的大哥就已經不是原來的大哥了。當時我不懂,只覺大哥神情似乎有些變了,但不久便又回復以往我所熟悉的模樣……」
聽到這裡,舒仲心底隱然有個底了。曾經聽聞過若一個人在孩童時期遭受到過大的凌虐、恐懼、傷害,那麼性格將極有可能產生重大變化。想來宮昊天便是在那時產生了另一種詭邪性情,好保護自己度過那段漆黑恐懼的三日,直到被放出來重見光明後,新生的性情便悄然隱去。而如今為何反被異變的性情主宰他的意志,這其中種種的因素很難去探討,只能說人的心靈是很微妙的。
「爹對我們的凌虐一直到大哥十六歲、我十二歲那年。有一日爹又將我打得遍體鱗傷,只差一口氣便要死絕,我隱隱泛起一抹笑,以為我終將可以解脫去找娘了……」驀地,她漾起一股詭譎笑意,沒頭沒腦地拋出一句問話。「舒掌櫃,你說人最奇妙的一件事兒是啥?」
舒仲只覺一陣怪異的戰慄直竄上身,非常配合地搖著頭。
「人最奇妙的事兒便是原本魁梧的大人會老去,瘦小的孩童會長成壯碩的大人,時光不是白白流逝的……」逕自解答,宮素心笑得深沉怪異。「就在意志朦朧間,隱約似乎見到大哥來找我,我不知道他對爹大吼著什麼,只瞧見他眼神變了,變得魔性嗜血,然後他向爹撲去,而我卻痛得昏迷過去了。不知過了多久,待我清醒時,爹他已死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