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趕到蕭家,永嘉焦急的在主屋和花園找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他愣愣的坐在蕭瀟的床上,仔細想著交友單純的唐恬會去哪兒?
該不會回唐家去吧?他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可心裡卻越來越不安。或許……還是去唐家問問看……
歎了一口氣,他站起來,視線瞥過蕭瀟的大衣櫥……
腦中一個念頭閃過,他猛然拉開衣櫥門,果然看見唐恬木然的坐在裡頭,懷裡抱著蕭瀟的外套。
「唐恬……」
她原本宛如花朵盛開的煥發臉龐,現在卻像是枯萎了。
「其實,我可以重新開始的。」她的聲音空空洞洞的,「我存折裡有錢,而且也有工作……」
銀光一閃,蜿蜒在臉龐上的,是絕望的淚。「但是,我沒有地方可以去……沒有蕭瀟……就什麼都沒有了。」
永嘉蹲下來,盯著她好一會兒,「妳還能繼續做甜點。今天的曠職,我不會計較的。」
蕭瀟說,他還想再吃一次她做的焦糖布丁。
在又冷又深的絕望中,她看到一絲光亮,是那麼的微弱,卻是唯一的光源。
「我想做布丁,我想做焦糖布丁。」她夢遊似的站起來,穿上蕭瀟的外套。袖子這麼長,她的手都看不見了。
「我要等他回來……他會回來的。」她像是唱歌一樣的喃喃念了又念,「我要做布了給他吃……他一定會回來的。」
第八章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和過去一樣。
唐恬依舊是每天上班,只不過,她的工作時間又延長了,且破例成為這家階層分明的飯店廚房裡,唯二個不到二十歲的主廚,負責從下午到晚上的所有點心。
她每天幾乎是狂熱的、虔誠的製作點心,像是所有的青春、所有的生命,都奉獻給每一道出於她手中的甜點。
沒多久,這家五星級飯店的甜點便引起了一陣旋風,永嘉不得不承認,這嚴重的打擊沒有影響她廚師的天分,反而因為絕望中的一絲希望,讓她的才能發揮得更加淋漓盡致。
真的是……魔性般的甜點啊,吃過一次就上癮,令人欲罷不能。過分濃密的美味,像是在攻擊每個人的味蕾,在絕對的甜美中……隱含著絕望。
一種完美得近乎絕望的甜蜜。追憶著過往美麗的戀情,懷著可能不會再見面的恐懼……
這戀情成就了她的天分,卻也毀滅了她的人生。
「歇一歇吧。」永嘉勸著。她那種拚了命似的工作態度,讓同事們憐惜不已,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妳一個人住在頂樓花園,實在太空曠了。這樣吧,就當是來作客,我太太妳也見過的,她很喜歡妳呢,到我們家住幾天好不好?」
她使勁揉著麵團,微笑響應,「……我喜歡住在空中花園。」
不,她哪裡都不想去,因為……蕭瀟可能會回來。
她就是為了這最後的企盼而活著,為了等待而活著。直到分離,她才明白,蕭瀟對她的意義有多麼重大,她根本無法失去他。
她要活在蕭瀟生活過的地方,接觸他使用過的物品,才能夠真正的安心。
等他回來以後,就能夠瞭解--她,並不是需要人保護的溫室小花,她願意、也可以在患難中相扶持。
那麼,她……或許就不用再經歷這種生離死別的痛苦。
這點微弱的希望支撐著她。每天脆弱的哭過以後,她都拍拍自己的臉,要自己堅強點,不然……蕭瀟不會相信,她已經長大了。
她依舊每天早上起床整理花園、喂小鳥兒,將整個家打理得窗明几淨,纖塵不染。蕭瀟工作的角落依舊整整齊齊的,像是主人隨時會回來一樣。
怎麼能夠離開這裡?這裡是她與蕭瀟唯一的聯繫,有著數不清的回憶。
她頑固而執著的居住在這個空中樓閣,獨自一個人。
她已經無法離開了。
永嘉和劉秘書部曾擔心的來探望過,但是,她蒼白而憂鬱的臉龐,露出美麗卻令人心痛的微笑,「我很好……真的。有蕭瀟的消息嗎?」
對於她的探問,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要說蕭瀟還在生死邊緣掙扎嗎?他的血型特別,親人之中沒有人跟他的骨髓配對成功,化療的效果不如預期,他吃了許多苦頭,卻只是越來越衰弱。遠嫁到美國的立人照顧著蕭瀟,傳回來的消息都很沉重。
他們怎麼也不忍心告訴這個已經陷入絕望中的少女,如此哀傷的消息。
「他還好。」永嘉努力下流露出任何哀傷,「他還好。」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在他臉上梭巡了下,低下頭,淚霧矇矓了眸子。
「請告訴他,我也很好。」她溫柔的說,「還有,我等他回家。」
她孤獨的住在這個清寂的空中樓閣,將自己美麗的青春悶死,悶死在無盡的等待中,任誰也覺得不忍,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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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難得放晴的嚴冬清晨,空中花園來了個意外的訪客。
圍著圍巾、拿著竹帚的唐恬,和一位中年美婦相對著,兩個人抑鬱的神色是這樣的相似。
只一秒,唐恬便明白了她是誰。
「蕭……蕭夫人?」白皙的臉龐浮出一絲溫柔的笑,「妳好。」
穿著合身黑色套裝、手提著公文包的蕭夫人,有點不知所措,「妳好……我們應該還沒見過面。」
「呵,」她輕笑,「妳和蕭瀟長得很像……應該說,蕭瀟很像妳。請進,外面很冷的。」
「……這裡有多冷,我很清楚。」蕭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蕭瀟……長得像她嗎?
血緣當真是種蠻橫的關係,不管再怎麼輕忽、逃避,都還是割捨不斷。
蕭夫人默默的跟著唐恬進入玻璃屋,這裡,充滿了許許多多的回憶。在她新婚時,對未來抱持著許多希望和美麗的夢想,而仍然愛她的丈夫,為她搭建了這個美麗的溫室。
然而,一切都過去了……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