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快回到宅院前,紅霧如水般從屋簷上漫出,他悶氣抽出蚩尤刀,揮刀一砍,大門應聲而破,紅霧也被刀風逼邊散開。
兩人雙雙衝了進去,庭院中卻不見人影,只是處處飛散著紅褐色的破碎布條和絲線,有些掛在樹上,有些則在地上,另一些則在空中翻飛。
靈兒定睛一看,赫然發現宅院內處處是那奇異的暗紅色,白牆上像是遭人惡意噴灑,這邊一塊、那邊一片,連她腳下的青石板上都有那種詭譎的色澤,那顏色像是被拖行過,
她順著那顏色瞧,只見那顏色一路進到了草叢裡,草叢間則露出了數根白骨!
她倒抽口氣,退了一步,腳下似踩到了東西,喀嚓一聲。
她低首,卻發現自己踩到了一隻手,只是那手掌上沒有肉,只有骨頭,她踩碎了某人的小指--
「哇啊--」她驚得大叫,急急退回爺身邊,給結巴巴的指著那枯骨和那暗黑暗紅的顏色道:「那那那……」
「是血。」他擰眉。
「玄明?玄明,」靈兒聞言一驚,焦急的大叫。
「放心,他應該還沒事,那血幹掉很久了。」他話聲方落,突聽宅院南廂的位置傳來輕微聲響,不覺一凜。
靈兒也聽見了,兩人對看一眼,雙雙朝南廂飛奔過去!
***
啊--
一股刺痛從腹中傳來,她痛叫一聲,退了開來。
玄明看著她,喘著氣,汗水浸濕了衣衫。
為什麼?為什麼要傷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抬首,小手捂著腹側劍傷,眼中儘是傷痛。
「你不是她……」他緊握著劍,氣息依然混濁,但眼中卻恢復了一絲清明,嘎啞的說:「你不是靈兒……」
不……不……
她看著他,搖著頭,搖著,用力搖著,紅艷艷的唇吐著同一個字,黑色的長髮在風中狂亂飛舞著,一字比一字淒絕。
不……你是我的……我的……
她腰側仍流著血,原在傷口的手卻不再壓著,她兩手染著鮮紅的血,渴求地向他伸著,神態瘋狂地朝他走來。
你說你愛我的……你是愛我的……
雖然明知眼前的女人不是靈兒,但那張臉卻教玄明陷入迷惑。知道自己因那毒陷入迷幻中,他一咬牙,劃了自己大腿一劍,疼痛讓他清醒過來,再望去,紅衣女子已是另一張臉,但那神情卻同樣哀絕。
你說你會帶我去看海的……
你說你會守著我一生一世,永遠對我好的……
她一句句訴說著當初所聽到的誓言,淚如斷線般的珍珠滑下白玉般的容顏。
你不是最愛我穿紅衣嗎?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你怎能忘了我?怎麼能夠忘了我!怎麼能夠忘了我--
她眼中的愛,成了恨。
她步步進逼,神態淒厲地嘶喊著,伸出利爪朝他撲來。
玄明一驚,側身閃過了她,長劍隨即揮砍過去。
靈兒和霍去病在同時闖進南廂庭院,紅衣女子回身,和靈兒打了個照面。
「紅姊?!」靈兒看見她,一呆,驚叫出聲。
紅衣女子一愣,停下了動作,她看著靈兒,有些迷惑。
玄明聞聲也一征,劍勢也為之一頓,長劍停在女子身前。
紅衣女子仍瞧著靈兒,她氣焰全消,恍若醒覺。
恍惚間,過往記憶都在眼前飛逝而過,崑崙的山、大漠的沙、瀚海的風,相遇、離別,相遇又離別,一幕幕在眼前流竄著。
男人的臉。
她的男人的臉,無數個男人的臉,一張張驚恐的臉……
「紅姊……?」靈兒往前踏了一步,惶惑地確認著。
再回神,眼前只有那閃耀著銀光的劍,看來像大漠的驕陽。
紅衣女子看著靈兒,笑了。
笑得淒涼,也釋然。
下一瞬,她投身長劍,讓那銀白的劍,穿透她的肉、她的骨、她的身……
和她那早該死去兩百年的心……
玄明要縮手已是不及,長劍早已刺穿她的胸口。
「不!不要啊--」靈兒驚叫,跑了過去.接住她倒下的身子,哭叫著:「紅姊。紅姊!」
「對不起……」她開口,抬手輕撫著小金蛇的臉:「我只是……不想活了……」
「騙我!你騙我!你不是說做人比做蛇好嗎?你不是說你要和那個人一起去過幸福的日子嗎?赤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靈兒抱著她,啜泣著。
「我……錯了……」她嘴角逸出了血絲,淒楚地苦笑道:「做蛇還是比做人好的……別聽我的……忘了吧……」
「不要、不要,我不要忘了,紅姊你不要死,我們回崑崙去!回崑崙山腳下去!」靈兒激動地哭喊著,熱淚滑下了臉龐。
「噓……乖,別哭……」她拭去靈兒臉上的淚,嘴角逸出了更多的血,眼神逐漸渙散、迷濛,吐出了最後」句:「別學我……別……和我一樣……」
她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微弱的語音消散在空氣中,白玉般的手從靈兒臉上滑落。
「紅姊、紅姊!你別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你不要丟下我一個啊!」她痛哭失聲,抬首仰望玄明,抓著他的衣角,跪著求他:「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玄明臉色蒼白地看著她,艱澀地道:「她已經……死了……」
「不!沒有的,沒有!紅姊還沒死!」靈兒攀著他的衣,急迫地站起身,滿臉淚地哀求道:「你看看,看看呀,她還沒死.」
「靈兒……」他伸撫著她的臉,咬牙狠心道:「她死了。」
「沒有!才沒有!你騙我!騙我!」她捶打著他,用力推開他,回身蹲下抱著紅姊,哭喊著:「紅姊!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她一直哭一宜哭,不肯承認紅姊已經死去,直到聲嘶力竭,直到她再也無法不去面對懷裡逐漸僵硬冰冷的身軀已真的沒了生命……
寒風吹過,旭日逐漸升起。
靈兒抱著紅姊的屍體搖晃著,埋頭啜泣。
一隻大手撫上她的肩頭,她抬首,看見玄明不知何時半跪下,陪著她。
「放手吧!讓她安息。」他啞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