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不許反悔。」許是玩夠了,又似達到了目的,元律不再作弄她了,爽快地在絹布上表白自己的心跡。
第五章
念意在他身後走來又走去,一會兒摩挲著下顎,一下子拿手指輕敲菱唇,瞧他寫來好不順手的蒼勁字體,即使本身是個半調子,她仍不由得發出由衷的激賞。
「喂,你爹是什麼來頭?」等待的空檔,幾個想問卻總是再三忘記的問題霍然竄進腦海,於是她逮住機會問個究竟。
「你不知道嗎?」元律詫異的抬自,算算她來王府也快一個月了,這麼長的時間裡,她尚不知週遭的人事嗎?
「你幹嘛那種口氣,好像我很不孝似的,他又不是我爹!」她沒好氣的回嘴,「我聽晴兒說他是個王爺,而且還是個很了不得的王爺。」
「阿瑪是當今聖上的叔父。」
「那你呢?」念薏繼續追問,這個問題的答案才是她的目標,「我看大家好像都很怕你,不過就和皇上有那麼丁點兒的親戚關係嘛,你說那些人會不會太膽小如鼠了,」很不屑的哼嘲,徹底將那個總在他邪庫的眼神下,被逼得無處可逃的自己撇除在外了。
「我曾救過皇上。」元律輕描淡寫的想將話題帶過。
五年前的秋狩,幾位親王的貝勒都在隨行的名單之中,他當然也不例外。由於這是一年一度大規模的狩獵慶典,一些有心人士早已守在圍場外伺機而動,等著刺傷聖駕的良機到來。
就在皇上一次拉弓射中一隻圓肥的兔兒而龍心大悅的接受所有人歡呼時,一枝催命利箭也由樹林裡神准地往皇上的心窩直直射來,在大家都分心之際,唯有一直心不在焉的他發覺,千鈞一髮之際,他自馬背上縱身飛掠而出,揮弓擋去了那一箭,成功化解了皇上的生命危機。
「哇,救了萬歲爺耶,那一定是加官封爵嘍!」念薏十指交握抵住下顎,圓亮的眸子裡寫滿了欽佩。
「沒有。」
「啊?」熱情的笑容降至冰點凝結了,念薏差點反應不過來,「沒有?怎麼可能,皇上怎麼那麼小氣呵?」
「是我自己不要。」放下毛筆,元律心緒未起波紋,平靜地往布面上吹氣,意圖盡快風乾黑墨的濕意。
對她可惜的口吻他不以為意,今天對像若非是她,他不會主動提及這件事,多年來他從不拿此來說嘴,更不曾因此侍寵而驕。面對純真的她,很多事情變得不再有顧忌,他就是相信她,相信她無瑕澄淨的心思。
秋狩之後,機警的他成了家喻戶曉的大人物,皇上幾番傳喚他入宮,為的就是獎勵他的救駕之功,然而他卻委婉的謝絕了聖意,雖然最後仍是聖命難違的接受了一份厚重的賜禮——碧血駒。
碧血駒,千年難得一見的珍品,保療身體確有成效,但它背後代表的意義,若教外人知情,恐怕都要嫉妒起他的際遇。
皇上給了他一個權利,憑著碧血駒,就算他要一個待死罪囚活命,皇上也得無條件答應他荒唐的要求——這便是他救駕的獎賞。
掏掏耳朵,念薏不敢置信的瞪著他,「原來愚昧的人是你,居然白白浪費了一次好機會!」
「我不認為錯過了什麼。」
「所以我才說你笨!知不知道你一答應會帶來多少好處、造福多少人?」她怨怪的說。真是蠢呆了,就算他不想自己,好歹也多少惦念她吧。一旦他更加有權有勢了,自然也少不了她的好處!
「造福什麼人?」抓著她的話尾,元律順勢問了下去,眼眸深處蘊涵著難察的算計。
那對晶瑩的眼眸實在藏不住心事,毋須費勁猜測,便能看穿她的意念。他還是喜歡簡單的女人,像她一樣不用心機,就算貪圖也宣接表現的可愛女人。
「我呀……」念薏擬好的長篇大論,猛地在抬頭對上他的眸子時,全數化為烏有。她有些摔不及防的紅了臉,不停的甩頭再甩頭,恍若想將什麼念頭拋出自己的腦袋。
她瘋了,天啊,她剛才真的瘋了!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怎麼會想如果嫁給元律為妻,那麼她就是堂堂的少福晉了,這麼一來就會有數不清的下人得向她下跪問安……她好端端地怎會想著這些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情啊?
她之前到底脫口說了些什麼,元律又為何好像就是在等她吐出這句話似的,讓她感覺自己有如中了某種陷阱。
元律霍然起身,魁梧昂藏的身軀矗立在她跟前,那張悄臉臊羞地緊緊埋在他胸前,無論怎麼扳,就是不肯抬起來。「怎樣?你還沒說完呢。」
「呢……沒什麼……」突然介入思緒的低哺,嚇得念薏猛然抬起沉思的腦袋。
啊,不要再想了,愈想人愈累,愈累就愈迷糊,一旦迷糊,腦子就開始作些不三不四的自夢…
她明明很討厭他的,為什麼又會想嫁給他?
「手絹還你。」灼灼地望入迷濛的兩口淵潭眸子之中,元律頓了頓,眼中的情緒首次被壓抑。
她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一切,而他,沒有預料,也沒有經過他自己的同意,就將她收容到他的懷裡來,沒來由的在將她擁緊之後,就忘了該怎麼放手,反而還想將她緊握。
發現她已漸漸地明白自己對他的感覺,不再僅正於對待一個擁有龍鳳翡翠的普通主人,更添加了男女情愛的纖細情感在其中,他很欣慰並感動,愈來愈覺得處在這個猜忌設陷的環境裡,他的心裡有了溫暖的歸屬感。
終於明瞭活著的真正滋味,認同了美好生命的說法,感受到所謂的快樂……她豐富了他的生活,消弭一切負面情緒,這麼美妙的女子,他絕不會放任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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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鶴樓
「福大哥!」
一聲急切的呼喚方竄進耳膜,福霖生警戒心大起,正想舉步逃離即將來到的麻煩,可惜他的速度怎麼也不及如條溜鰻般迅捷的念薏,在他跨出花廳之前,煩人精已經跑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