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劇痛襲身,永璋悶哼一聲,眉頭緊蹙,想置人於死般的凶狠目光攫住始作俑者。「該死的傢伙,你到底有沒有醫德!」乍醒的他清楚自己被好友玩了一道。
「沒有。」列鄞滿不在乎地聳肩,接著笑吟吟地望向芸喬。「瞧,他醒了,嘴巴還生龍活虎得很。」
「……永璋……」芸喬一見永璋轉醒,撲簌簌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直掉。
「我說過,我沒事。」永璋柔聲道。她荏弱無助的模樣看在他心底,反而比肩上的傷還來得令他感到心疼。
「嗯……」芸喬輕點螓首,心情一寬,整個人頓時昏了過去,頹然倒地,被身後的袁磊即時接住。「芸喬!」永璋驚呼坐起,牽動肩上的痛楚,狠狠咬牙。可惡!
「她只是見到大量的血嚇昏罷了,為了確保你平安無事,才強忍到現在。昏過去也好,免得看到我更血腥的大作。」列鄞壓回永璋。「乖乖躺好,這樣我才能專心『創作』。」
永璋死瞪列鄞一眼,而後看著袁磊將芸喬安置在一邊的涼榻上,複雜的心思全在芸喬身上,忘卻自己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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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拂起夏紗,飄飄輕掀,駐足於紗簾外的人兒,窺探房裡,絕艷的姿容了無顏色。
「好燙、好燙!」芸喬不停地換手端碗,右手扶碗,藥往左灑:換左手扶碗,藥往右灑……湯碗中的藥汁從八分溢出到只剩下五分滿。
「小心!」半躺在床榻上的永璋看了連忙下床,接過她手上的碗放回桌上,搶救她一雙纖纖柔荑。
「你怎麼起來了?快回床上歇著。」芸喬半推半拉讓他回到床榻。
「你有沒有燙著?」審視她一雙小手,永璋發現她的拇指有些微紅,立刻以口含住,靈舌輕舔其上,以減輕指尖灼熱感。
感覺到奇異的酥麻自指尖迅速竄至全身,芸喬的臉頰轟地燒出兩朵紅雲,比起方纔那微不足道的燙感,現在的燒燙更是煞人。
「……沒、沒有……因為藥幾乎灑在地上,不是我手上……」她不好意思地抽回那只快融化的手,也承認了自己的疏失。
「對不起,那碗藥……」恐怕得重熬了。
「擱著吧。」反正他也不想喝。列鄞那小子竟然陷害他,一點小傷哪需要大費周章配了十幾副苦到讓人想咬舌自盡的藥,騙他沒受過傷呀!
「也好,我先幫你換藥。」芸喬拿過放在茶几上的藥瓶和乾淨的布條。
「不用麻煩……列鄞可以幫我。」想起先前她替他換藥的成績,永璋便一臉難色。
「列大哥把照顧你的工作交給我了。」芸喬依然自顧自打理手中的藥布。
列大哥?叫的這麼親密!永璋覺得很不是滋昧。
「少接近列鄞。」女人的天敵,男人中的敗類!
芸喬不解的大眼瞅著一臉慍意的永璋,以為他因受傷而生氣,小臉漸漸蒙上一層自責。
「再怎麼說,我都應該負起照顧你的責任,畢竟你會受傷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想出宮玩、要不是我貪看表演,你就不會……」
「你仔細想想,我會受傷是全因你而起嗎?」永璋截斷她的話。
傷害永璋的人並不是她,而且她一點也不希望看到永璋受傷……
「……好像不是。」仔細想一想,她好像並非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可惡。
「根本不是,不必想太多。」以她這顆單純的腦袋,同她說那些反黨結社之類的事不見得會懂,要讓她轉移注意力,也只好……犧牲自己。
「你不是要替我換藥?」
「對喔!」芸喬想起未竟的重責大任,連忙七手八腳地展開動作。
不需要一刻鐘的事情,被她花了將近兩刻的時間才做完。
他的傷口在肩上,布條必須繞過胸膛及手臂才能固定藥布,沒想到她的腦子單純,連「手藝」也相當單純,歪歪斜斜、鬆鬆垮垮的布條纏在他身上,什麼叫「不忍卒睹」,永璋完全能體會。
一段布條突兀地垂在他胸前,芸喬見狀便將其塞進較為牢固的縫隙中。看著自己比先前進步的成果,她滿意的笑容輕綻。
「好了。哈呵……」隨後打了一個小呵欠。
芸喬疲憊的神情盡收永璋眼底,一想到她幾乎不眠不休地看顧他,莫名的心疼氾濫。「累了?」「不累。」她擠出巧笑,比起他受傷的疼痛,她根本不算什麼。「凝霜姑娘幫著照顧你,所以我不累。」想起凝霜這幾日對永璋的關心並不比她少,芸喬總覺得心口酸酸澀澀的,她不喜歡。
「躺下來。」順手一帶,永璋將坐在床沿的她攬進他的懷裡,臥在他身側。
「永璋?」芸喬不解地低呼。
「聽話,閉上眼睡一下。」
「好……」在他溫暖的懷中,芸喬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幾日以來的提心吊膽慢慢放下,很快便昏昏欲睡。
「永璋……」她輕喃。
「嗯?」
「凝霜姑娘也很擔心你。」唉,有人關心永璋她該高興的,可是她卻反而覺得心頭澀澀的,很不好受。
永璋若有所思的眼眸瞥向紗簾。
「常彧他們的關心我都知道。別想了,睡吧。」
收緊左臂,此刻的他只想感受懷中人兒的溫度,或許,一切都很清楚了。
這會兒,清風吹進了心湖……
得來不易的寧靜不容打擾,佇於簾外的人也只能默默垂眼離去。
第八章
「這是十爺最愛的西域綠洲葡萄。」凝霜端著一盤晶瑩透紫的葡萄進房,纖裊的步履輕移至榻邊。
「凝霜服侍您吃。」她說完便挑起一顆鮮嫩欲滴的果子,心細地為他去皮。
「我以為你懂我的意思了。」永璋直視凝霜。
「您的意思?凝霜駑鈍,不懂您所指為何。」凝霜臉色微變,卻仍故作鎮定,草草以話帶過。
「你很清楚我指的是什麼。」不想挑明是因為念在凝霜曾是他的女人。
「這葡萄甜得很,您試試。」凝霜顧左右而言他,將去皮完成的香甜果肉送到他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