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大娘疼的梔兒,沒有什麼改變。大娘還是先去忙吧,免得讓狗子哥久等了。」她靦腆一笑。
「梔兒呀,你就是這麼善良!那就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我待會就回來。」劉春把搖扇交給她。
梔兒唇角含笑,抱膝蹲在燠熱的爐前,小手輕搖竹扇,揮汗仔細看顧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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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慕容家上下正在為少主即將成親的事而歡喜忙祿,如今,卻被一股措手不及的陰霾所籠罩,人人臉上洋溢的喜氣均被不安的沉鬱取代。
慕容老夫人自前日喝完補身的藥膳之後,便陷入昏迷,氣脈虛弱,至今三日未醒。大夫查究老夫人所食藥膳裡的藥材後,研判老夫人是無意間喝下摻入「銀朱」的藥膳,以致中毒昏迷,性命垂危。
「銀朱」是一種含有劇毒、可制染朱色的礦物染料,誤用能致人於死。
慕容湍神色森冶,審問關聯此事之人,包括當天替劉春看顧爐火的梔兒。
「劉春,我再問一次,你確定藥材無誤?」
「回少爺,奴婢看過藥材,與平日施小姐送來的補藥並無不同……」跪在地上的劉春神情驚懼悲苦。這帖補藥是施詠蝶自從兩三年前,就常差人送來給老夫人補身的名貴藥膳,她沒有發現任何異狀呀!
「那麼,為何會摻了銀朱在內?」
「奴、奴婢真的不知道……」
「恕詠蝶打岔。」施詠蝶的神情與旁人一樣憂心。「我敢說藥材並無異樣,湍哥哥大可喚那家藥鋪的夥計對質,況且,老夫人往常飲用這帖藥都不曾發生過任何問題,這次怎麼會……」她身後的冬青也志忑點頭。
「劉春,你說杜梔兒曾替你看顧爐火,而那段時間你不在場。她為何會出現在廚房?」慕容湍再問。
「奴婢不知梔兒為何到廚房來,梔兒曾替奴婢看顧爐火沒錯,但、但不可能是她下的毒手——」
「你確定?」他沉聲道。
劉春遲疑噤聲,沒有親眼所見的事情,要她怎麼確定?
「杜梔兒,我要你自己說。」慕容湍厲眸栘向同樣跪在他面前的女人。
梔兒愕然抬首——少爺要她說什麼呢?!
「為何到廚房去。」
「有個丫鬟來傳話,說大娘找我……」
「誰?」
「……我沒見過她。」
「住口!你長年住在慕容府,這種謊言也扯得出來!」慕容湍面容倏沉,怒目而斥。「身為慕容家未來少夫人,劉春敢使喚你?」
見劉春猛搖頭,梔兒俏臉霍地刷白,不明所以。她沒有說謊……
「『銀朱』這東西,你不陌生吧?」甚至,為她送入府中的顏料裡就有銀朱,她隨手就能取得!
「我只是看著爐火……少爺認為我……毒害老夫人?!」梔兒面無血色,一字一句都說得艱難。
「除了你,府中還有誰能輕易取得銀朱。」厲眸蒙上寒霜,他咬牙寒惻道。
梔兒眼前一黑,搖搖欲墜,她試圖撐直腰桿,不敢置信地望向深愛的男人。
他不信她……
「我沒有理由傷害老夫人……」她慘惻碎語。
老夫人雖然不常親近她,但老夫人讓孤苦飄零的她擁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家,她報恩都來不及了,怎會有傷害老夫人的念頭?
「沒有麼?我說一個你知我知的理由——祖奶奶不希望我娶你為正室,你因此懷恨在心。杜梔兒,我總算看清你醜陋無比的真面目!」滔天巨怒蒙蔽了慕容湍的心眼,他殘酷地直指而出。
所有跡象與說辭都顯示,無故到廚房自願替劉春看顧那盅補藥的梔兒,最有可能在藥裡下毒!
毫不留情的指控,宛如萬把利刀狠狠剌人梔兒胸口,刨出一記記血淋淋的痛,劇烈難當的痛楚從心口蔓延至全身。
「怎麼不說話了?杜梔兒,你說話!」她的安靜敦他沒來由地一顫。
「梔兒,開口呀!」 一直被擋在廳堂外的茴香,又急又懼地大喊,眼淚都快掉下來。「快告訴少爺,老夫人中毒與你無關,不是你做的就要說啊!梔兒……」
她已經說了,但少爺自有結論,她再說什麼不都是多餘的麼?梔兒臉色死白,心痛似絞,氣息每吐納一下,千瘡百孔的心就淌出鮮血。
她的沉默和蒼白荏弱,如剌梗,硬生生紮在慕容湍心頭——
他逃避了十年,在終於心甘情願接納她的時刻,她回報的又是什麼?是要他面對極可能失去祖母的恐懼和怨恨?!
可惡,為什麼是她!
「說話!我要你吐實,一五一十的告訴我!」慕容湍衝至她面前,攫住她纖薄的肩用力搖晃。
在他暴怒的猙獰目光下,梔兒宛如一個破敗的偶人,逐漸失去生機。
「你想聽的……已經都在你心裡……」她絕望啞言,百口莫辯。
「該死!不要矇混我!」他大吼,激憤甩開她。「來人,把杜梔兒關入柴房,不准給她水和食物,直到她吐實為止!」
茴香衝進大廳擋在好友身前,連聲急喊。「少爺,梔兒絕不是毒害老夫人的兇手!梔兒絕對不會做那種事,求您饒了她,不要關她!」殺人的罪很重很重哪,這回,她得站出來替梔兒說話,不能像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敢說。
「湍哥哥,梔兒好歹是你即將過門的未婚妻,有必要對她那麼嚴苛麼?更何況她也許有了你的子嗣也說不定。」施詠蝶也不忍心地為梔兒求情。
「殺人償命。要是祖奶奶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原諒殺人兇手。」慕容湍因憤恨而皆紅的鷹目盯住施詠蝶,施詠蝶心頭一凜,倒退好幾步。
他繼而輕蔑睨向地上臉色慘白如紙的女子。
「哼,子嗣?她有資格生養我的孩子麼?她不過是一個下賤的孤女,一個陰險的女人,我的孩子不會擁有她卑賤的血液。帶下去!」恨怒交雜的他已然無心,僅能以口不擇言來減輕自己備受煎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