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當心。」他撤回雙臂,黑眸已回歸如常淡漠。
「你明日不是要啟程回京?如果跌傷,還得多待些時日養傷,耗費龍家莊的藥材米糧;再者,我們的生意談成了,沒有理由多留你,否則我怎麼算都划不來。」
慘白小臉上有更多脆弱淚珠,一一飄落。
「……很抱歉,打擾龍大夫了。」平安沒再多說,朝他輕一福身,便踏著沉重如鉛的步履離開。
佳人離去,坐在床沿的龍炎天沉鬱的靠向床柱,終於呈現在燭芒下的臉色,是揉合了死白與悲哀的顏色。
至此,他心中試圖湮滅的眷戀,再也難以抹殺。
他對自己冷血與否的分界早已麻痺,分不出是對是錯、是真是假。但他清楚知道,他對她說她的存在已經不稀奇,是謊言;否認自己內心沒有恐懼,是謊言;說她的情意噁心,是謊言。
天曉得,當他聽見她毫不猶豫說出喜歡他時,他有多麼興奮雀躍,那是任何喜悅都難以比擬,但她的心疼,又驟然將他打醒--
他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卻不想對她用上任何一分自私,因為他明白,這樣的自己定會令週遭人飽嘗心痛,他所能選擇的只有放手,即便想一輩子擁有她,想到心都擰了……
他不冷血嗎?否則怎會傷了他滿心想疼寵的女人?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原來,懂得憎恨,是這種滋味……
龍炎天握拳,十指深陷於膚肉間。
他頹然倒回床上,自床柱垂落原處的帳幔,印上了憂目驚心的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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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鎮某間老藥鋪前,眾集了平日少見的人潮,人人扶老攜幼排在鋪門外候著,就見藥鋪內,一張張藥方不間斷的遞到藥櫃前,幾個夥計正忙著抓藥,一刻也不得閒,生意興隆!
「神醫,您怎麼在我的藥方上寫了巴豆?」沒記錯的話,巴豆吃了可是會瀉肚子的呀!
「不想吃就滾。」病患口中的神醫冷冷應道。
「別擔心,巴豆用於寒積便秘、下腹水腫,峻下積滯,逐水消腫,豁痰利咽。 所謂用藥不當,雖以當歸也可致人於死;倘若用藥得當,巴豆亦能起死回生。懂了吧?」
接在神醫後頭開口的,是一名體態豐腴的少婦,見問得戰戰兢兢的患者楞楞點頭,她才又道:「懂了就去排隊領藥。」
「神醫,您怎麼在我的藥方上寫了砒霜?」沒記錯的話,砒霜吃了可是會腸穿肚爛的呀!又一個患者戰戰兢兢問。
「不想吃就滾。」
「別擔心,砒霜用於殺蟲、止痢、癬瘡、蝕惡肉、走馬牙疳、治寒痰哮喘、潰瘍腐肉不脫。懂了吧?懂了就去排隊領藥。」
「神醫,您怎麼在我的藥方上寫了蟾酥?」如果沒記錯的話,蟾酥可是有劇毒的呀!
「不想吃就滾。」
「別擔心,蟾酥用於解毒,止痛,開竅醒神。所謂用藥不當,雖以當歸也可致人於死;用藥得當,贍酥亦能起死回生。懂了吧?懂了就去排隊領藥。」
「等等,讓我休息一下。」
在解釋了十幾種藥材功效後,阿清忍不住喊暫停,示意隨侍一旁的石凌將診療室人口的竹簾放下。
排在簾外的第六人見簾子放下,忍不住在簾子遮蔽另一頭前多看幾眼,這女子便是平安。
離開龍家莊的前一夜,她自龍炎天的居室回到自己房裡後,赫然發現手中有股稠膩的濕濡,毫無疑慮是那時龍炎天抱住她、沒讓她跌倒,她的手去沾到他身後透過衣衫的血跡。雖然她還是離開龍家莊了,但仍不放心,待在山腳下的鎮上遲遲未走,三日後聽說神醫在鎮上辦義診,她便前來看看。
只不過,情意被踐踏至此,她根本沒臉上前問他身子可好。
「他能替人看診,看來是沒事,我可以放心回京了……」平安低低喃喁,將排了大半日的位子讓給別人,轉身走出藥鋪。
簾內
「我沒要你雞婆。」
讓人戰戰兢兢的龍神醫本尊,終於開口說第二句話,一身墨黑衣袍的他,一臉陰驚。
「我雞婆?我是在替無辜的老百姓設想!是誰臭著一張死人臉義診,連安撫病患這點行醫的基本態度都做不到,又是誰拖著血不止的身子在硬撐,那個誰神智最好是清醒的,否則害人匪淺!」
咕嚕咕嚕--
阿清灌口茶潤潤喉,續道:「還有那個誰麻煩用腦子想想,在乎就是在乎,心裡的感覺不會因為聚首就多痛一點、少開心一點;也不會因分離就少痛一點、多開心一點。那個誰不是很自私嗎?竟然自私到把喜歡的女人趕走,那個誰還真是個笨蛋!」
兩情相悅就差他龍大爺的臨門一腳,豈料那一腳竟把人給踢回京城,有沒有搞錯?!真是高佔他的私心了,噥!
「方子,拿去。」龍炎天冷著臉,交給妹妹一張藥方。
「幹嘛給我方子?」阿清不明所以,接過一看「三百斤辣椒搗碎沖服」?
這方子治啥病,喝這個量的辣椒水,嘴會爛耶?」
「治話多。」
阿清深吸一口氣。「龍淡水,你是個不可理喻的大--混--帳!」
簾外眾人被裡頭那道斥聲嚇了一跳,幾個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龍淡水是誰呀?神醫嗎?
「石凌,去買三百斤辣椒搗碎泡水,走之前先找條繩索來。龍清水,我這回不會容你氣得跑不見。」
第十章
暑殘,秋臨。
秦府佈置得清幽雅致的書齋裡,一人坐,二人站。
「就這麼決定,可好?」
坐在王椅上的儒雅男子,笑眸探詢立在桌案前的父女。
「當然好當然好!少主要為安兒主婚,是咱們平家好幾代修來的福氣,安兒你說是不,呵呵呵……」秦家總管平順感激涕零、又哭又笑,拿著手巾拭淚擤鼻涕,只差沒叩首謝主隆恩,高呼聖恩浩蕩。
「平安,你的意思如何?」秦嘯日微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