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丫頭愛使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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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誰在那裡?」龍炎天陰柔的沉嗓從床幔內傳出來。

  夜闖男人的居室被逮個正著,平安滿臉尷尬,來到垂幔前明示身份。「是我,平安。」

  垂幔後頭沉默了半晌,才又傳出說話聲。「有事?」

  「龍大夫,我是來送辭別信的。這陣子叨擾貴府,給你添麻煩了。我的事情已經辦完,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天一亮我就啟程回京,你多保重……還有,對不住,我還是向阿清姐打聽了那件事,我--」

  「乍聽之下似有關聯,實則與你無關,對吧。」拉拉雜雜的絮語被他打斷。

  「看不看得見你的氣數是我個人的事,根本不值得他們大驚小怪。有人生來能見幽冥魂魄,有人可探究前世來生,我只不過是看得見人的氣數,沒什麼大不了。

  我承認初見你時的確不太習慣,但看久了,你也不稀奇了。」

  他像是在摘錄一個故事,沒有高潮起伏,沒有跌宕多姿,沒有驚心動魄,有的只是無關痛癢的淡然無謂,讓她幾乎以為那不是發生在他身上的宿命。

  龍炎天話語間的不以為然撞上她心口,帶來微疼。

  「很抱歉,之前不分青紅皂白指責你自私冷漠……」她開口又是道歉。

  「你陳述的是事實,沒有什麼好抱歉的,換作別人,絕對會認同你的指責。」

  「不,是我誤會了你,大家也都誤會了你!」簾幔未掀,她只能對著一簾垂幔急切道。

  「你沒有誤會我,良心、同情心、憐憫心之於我,都不是什麼高尚的節操;我承認,自私無情若能保我性命,也就不是什麼低劣的評價。這是個人認定問題。」

  「你在狡辯,你是身不由己的……那是宿命逼迫你選擇自私無情、選擇視而不見,否則……否則你就會……」他教她選擇過自私冷漠,可是違背良心的滋味嘗起來好苦好苦,他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刺痛的酸澀湧上平安眼眶,粉唇因激動而顫抖,她緊咬下唇,唇上的痛楚,遠不如、心窩泛起的澀然疼痛。「那好難……好難……」

  「你說得沒錯,要做到視而不見並不容易,但我爹『做到了』。他亦能看出人的氣數,卻總是視其為無物,只要是上門求醫者他都救。本將該死之人有幸多活三年五載,他卻須因逆天之舉而受苦致死,實在可笑。我若聰明的話,就不該重蹈覆轍。」

  「所以,你親眼見證你爹的死,那種莫可奈何、生死如在目前的恐懼,造就了如今的你……」平安捏拳低道,眼前已一片模糊。

  好殘酷,真的好殘酷……

  為何上天要給他如此殘酷的宿命?偏偏他又是個大夫!

  一定不只有她一人指責過他冷血殘酷,但真正殘酷的,是他嗎?

  「恐懼?我不認為。明哲保身,畢竟我只要夠自私,便不會自陷苦果。」龍炎天說得輕描淡寫、理所當然。

  「造化弄人,真正殘酷的根本不是你!你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這麼平靜,不管怎樣都好過你這般淡漠無謂,就是不要一副好像對人世再也沒有留戀似的!」她的心好亂、好疼,為他的境遇而亂,為他的淡然而疼--

  換作是她,她也許會對命運憤恨難平、也許會不甘心的哭天搶地,根本不可能像他如此無所謂!他的淡然,彷彿已經預見了絕望,讓她覺得好難過、好難過。

  「不然我該指天怒吼、憤世嫉俗,怨恨自己碰上這種倒楣事?還是向人哭訴埋怨,惹來一堆看好戲的麻煩?這對我根本於事無補。自私自利、冷漠無情沒什麼不好,許是我生來就是個怪胎,心是黑的、血是冷的,才能如此習以為常。」

  龍炎天語調低平,一貫的無關痛癢。

  平安陡地拉開一方阻擋兩人視線的簾幔,床榻上的龍炎天早已坐起身,身著單衣,淹沒在床帷陰影下的俊美側臉,此時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不是怪胎!如果你真的自私無情,你就不會在盡全力救了你爹之後還不原諒自己;你不會救治啞奴母女,還讓啞奴留到現在;你看過阿清姐提及你身上的傷時,她眼中的痛,對吧?所以你寧可把家人氣走,自己承受孤獨與誤解,也不要他們看著你受折磨--你說你爹可笑,你說你討厭老爺爺和阿清姐,你說啞奴是根廢柴,全是你言不由衷!你一點也不冷血,不冷血!」

  她的辯言與淚花,不偏不倚打在龍炎天胸口,他似挨了一記無形的悶棍,卻感到結結實實的震撼--

  「你為我哭泣,為什麼?」黑暗中的人影暗自收拳,全身筋肉糾結緊繃。

  「因為我喜歡你、心疼你啊!」話剛落,緊緊揪扯床幔的小手錯愕一顫。

  此刻,平安恍然明瞭那些不由自主、無法自持以及紊亂失序的.心情從何而來,也豁然明白她因他而落寞失望、怦然悸動、心疼難過,甚至還有好多好多充斥著她一時無法釐清的迷惘感覺,都是由於她對他動了情!不只動了情,也失了心,蟄伏在心裡的情種,早在不知不覺中初開綻芽,佔據她整片心田。

  「就這樣?」

  他只淡淡問了三個字,在屏息以待的平安聽來,這三個虛緲的字卻宛如千斤重錘,瞬間教少女芳懷碎了一地。

  「你憑什麼論斷我?你的自以為是蒙蔽了你自己,要是你接納我這種人,就不必為你眼中的低劣人性找借口,賦與它多無奈或者多神聖的理由。你的一廂情願,讓我覺得曬心!」

  他這番冷言冷語,一字一句椎心刺骨,將她的情感削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讓失去重心的情意墜人萬劫不復的深淵,摔成片片。

  還有什麼比對一個人表白情思,卻被毫不留情批評得一無是處,更教人難堪?

  「不是的……」平安小臉刷白,顫退的腳根無意間踩到身後裙擺--

  幾不可辨的急凜,在龍炎天漠涼深瞳中閃逝而過,他身軀迅速往前微傾,長臂一撈,將她納入懷中,免除她絆倒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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