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著一身硬梆梆、從不妥協讓步的個性,但他某種程度上還是深受下屬尊敬,不只是他處事的冷靜果斷,還有賞罰分明的領導風格,讓手下的三個部門年年創下業績提升十個百分點的奇跡。
收回視線,巖日低頭看著手裡的工作進度表,以及一大迭糟糕得讓他想直接丟進碎紙機的企劃案,眉頭不禁越擰越緊。
啪的一聲,他猛然合上數據夾,臉色緊繃的按下桌上的對講機。
「王特助,通知所有人,立刻召開緊急會議。」
他的表情隱含怒氣,但聲音卻沉著不帶一絲情緒。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人前從不輕易顯露情緒,就像沒有星光的黑夜,是那樣深不可測,難以捉摸得叫人害怕。
「是的,我立刻通知!」
對講機那頭只遲疑幾秒,隨即沉穩的回道,像是早已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臨時會議。
切斷對講機,他迅速收拾桌面幾份文件,颯然起身。
寬敞的辦公室頓時多了分壓迫感,就東方男人而言,他實在高大得令人咋舌,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卻巧妙的斂去那份過於魁梧的粗獷,反倒襯出他英挺修長的體格。
將數據夾在腋下,巖日邁出辦公室往會議室而去,隨著他平穩的步伐,深藍色襯衫下,隱約可見被步伐牽動的結實肌肉,蘊藏著成熟男人的力量。
一到會議室,只見數十名幹部已經一字排開,正襟危坐在大會議桌前。
凝著臉,一言不發的坐進大會議桌前的主席座位,一雙不帶半點溫度的冷眸,緩緩掃過在場數十張忐忑不安的臉孔。
「你們是怎麼帶人的?」巖日一手將資料甩上桌,不輕的力道看得出他壓抑的憤怒情緒。「這些企劃案居然能從你們手裡過關?」
在場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只敢偷偷抬眼瞄著桌上散落的幾份企劃,連放肆喘口大氣的膽都沒有,氣氛沉滯緊繃得可怕。
「你們身為上司,為什麼會讓這種錯誤發生?難道你們不知道媒體創意工作絕不容許一次失敗嗎?」
每個人都默不作聲,頭低得幾乎垂到胸前。
「不說話?很好,那表示我沒有誤解任何人。」他冷冷勾唇,原本擱在桌上的大手猛然往桌上一拍。
「你們太散漫了!這是你們這些幹部該有的工作態度跟紀律嗎?我可以接受意外,但絕不容許錯誤,你們近來的工作表現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他毫不留情的厲聲訓斥,突然間手機鈴聲打斷了他,也抒解了目前些許緊繃的氣氛。
憤然瞥了眼眾人,他從西裝口袋裡抽出手機,迅速壓下通話鈕。
「巖日。」他簡潔的報上姓名。
「巖日,我完了、我完了——」電話那頭爆出一個慘烈的呼喊。
又是她!巖日蹙了蹙眉。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如連珠炮似的劈哩啪啦就是一大串,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藍波,我正在開會!」他的聲音冷淡,帶著一絲不耐。
「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倒霉,一整天像是走了楣運,一早就上班遲到、還送錯文件給客戶,被老總罵慘了——」
電話另一頭的人像是置若未聞似的,仍自顧自的發著牢騷,巖日額際浮現的青筋跳了兩下。
「唉呀,今天的事說來話長,你快來陪我喝酒!老地方,我等你。」另一頭丟來一句話,大有沒得商量的意味。
「不行,我要開會。」
他毫不考慮的拒絕。他忙得要命,哪有空跟她窮攪和!
「我不管,我在這裡等你,不見不散!」固執的聲音有著絕不妥協的堅持。
「我說了,我、沒、空!」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這個女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你算什麼哥兒們嘛,我出了大事,你竟然敢說沒空?有什麼事比得上哥兒們重要?!」電話那一頭不滿的嚷嚷起來。
巖日俊臉微微一抽,按捺住摔電話的衝動。
「我現在正在開一個重要的會,有事等我下班再說。」
「下班?等你下班天都亮了——」
他驀然擰起眉,將手機拿離十公分之外,差點被裡頭傳來的大嚷吼破耳膜。
他很瞭解藍漪波這個女人,不達目的,她是絕不會善罷干休的,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裡,肯定會被她吵得雞犬不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好像被她給制約了,每次她一通電話來,他就得乖乖赴約,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氣惱的一回頭,他發現好幾十雙好奇的眼睛正緊盯著他,這讓他更惱了。
這個可惡的女人——不,這個男人婆,她總是能挑對時間。
「……好啦,就是這樣了,我們的交情怎樣你自己清楚,你看著辦吧!」
更可惡的是,電話另一頭也不給他商量的機會,撂下這句話就逕自掛了電話。
瞪著被掛斷的電話,他忍不住低咒一聲。
這個總是這麼自以為是、獨斷獨行的女人,他會在乎跟她什麼該死的交情才有鬼!但很莫名其妙的,他卻站了起來,氣惱的將一桌數據掃進活頁夾裡,在夾進腋下的同時,簡略丟下一句。
「散會!」
幾個大步,一雙長腿眼看著已經快跨出門口。
眾人面面相覷,隨即把目光全投向還愣在座位上的副總監。
吞了口氣,副總監急忙起身追去,叫住了他的腳步。「總——總監——」
長腿遽然頓住,一雙冷厲的眸回頭掃了過來。
「還有什麼事?」
「會議——不開了嗎?」副總監結結巴巴擠出話來。
「我不是宣佈散會了?」冷眉不耐的緩緩挑起。
「可——可是明天『東邑』要過來看企劃跟執行計劃書——」
冷眸緩緩掃過會議室裡每一張忐忑不安的臉孔。
冗長而可怕的死寂在偌大的會議室裡蔓延,像是法庭上宣判死刑的前一刻。
「虧你們還記得明天『東邑』要來看企劃跟執行計劃書?!」他緊繃的臉色,在這一刻難看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