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著這些保存完好的柬西,不難想像留下這些東西的人兒是如何地愛護他們……會是敖寒做的嗎?想起她向來冷靜、不顯情緒的臉龐,他不以為如此感性的事是出自她的手。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以為她——」調笑到一半,想起昨晚暴風雨夜裡,她為了救人、連命都可以不要的激動神情閃過他的腦海。真能斷定外表冷靜的她,心底就不存熱情嗎?
好奇地!谷仲臣又開了第三隻衣箱,眼眶隨即熱得發痛。
這一箱子裡的東西都很新,有帽子、衣服、鞋子等,且一一標上了名條,仲臣十六歲生辰、仲臣十七歲新年、仲臣弱冠之禮……
在他離家的這段時間裡,他並沒有少參與這家的任何一件重大事情,有人在此幫他延續了另一 場回憶。
是她,絕對是她!這手藝、這繡工,非她無疑!
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離家前他問過她的,為何答允與他成親?他曾渴望過有一個女人親口對他說「我愛你」,兩情相悅的婚姻才是他要的,但她給他的理由卻是——「這是爹娘決定的」。
既然她的允婚也是如此不甘情願,何以在私底下要為他做這麼多?存心叫他心不安嗎?
谷仲臣心煩意亂地梳洗了下,喚來管家送上早膳。
「謝謝你,福伯。」他邊吃、邊想著要從哪一方面發問才能籍由別人的口探出敖寒的真心意。想直接找她要答案?別作夢了!她的嘴巴向來比蚌殼還緊。
陳福躬身行禮。「少爺,這是我應該做的。」
「可是早膳全是我愛吃的束西,也只有你才會這樣為我設想啊!所以還是要多謝你。」探人口風時,嘴巴多抹點蜜總是沒錯的。不過,這回谷仲臣好像錯拍馬腳了。
陳福搖搖頭。「少爺,這早膳是少奶奶為您準備的,我不過是端來而已。」
「敖寒!」他停下筷子,看著桌上完全合乎他口味的飯菜,再回頭,另一邊還堆著三箱她的心意。為什麼?那個女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福伯,你知不知道敖寒為何收拾那些衣箱?」他指著床邊的衣箱,已沒耐性再拐彎抹角,他想直接要答案了。
「對不起少爺,我不曉得耶!老夫人在世時,這房子就不准人進來了,老夫人去世後,這裡的清掃維護工作就全由少奶奶接手,連我都足足十年未曾踏進『翠松樓』了。」
娘親想他,有如此行為,他能夠理解,但是敖寒呢?她也想他嗎?他懷疑這個可能性;畢竟十年不見,而前口在杏林人口初遇時,她見著他連半分激動的情緒也未露,更別提為他掉兩滴眼淚了,倒是他自己為痛失爹娘而大哭了一場。
他突然又想起她頑固的守禮個性。她該不會是因為背負著「谷夫人」的頭銜,為了盡責才如此做吧?
「那敖寒呢?她現在人在哪裡?」
「少奶奶正在醫館裡照看著那位凌晨才送進來的病患。」陳福給他添了杯茶水。
「哦!」他漫應一聲,見陳福欲言又止的,疑心又起,逐又說道:「福伯,你有話儘管說,咱們雖名為主僕,實則情同父子,我們之間該沒什麼事是不能提吧?」
「少爺,您勸勸少奶奶吧!她今兒個又不打算吃飯了。」主子的事,下人本不應過問,但少爺說他們情同父子呢!怎不叫陳福感動地對他掏心掏肺?
砰!谷仲臣一個驚詫起身,臀下的椅子立刻受不了震盪地翻倒了下去。
「她瘋了,幹啥兒不吃飯?」想到她昨晚蒼白又疲累的臉,今天又絕食,那副嬌小的身軀怎麼受得了?〔福伯,她在哪裡?快帶我去找她!」
陳福沒反應。他吃驚啊!從沒料到少爺會對少奶奶的事起這麼大反應,這是不是表示……呵呵呵!少爺和少奶奶之間還是大有可為的。
「福伯!」谷仲臣蹙眉又喚了聲。
「少奶奶在西廂書館裡,我帶您過去。」陳福趕緊慇勤地為主子帶路。
一主一僕 ,穿過中廊,步向西側廂房的醫館。
這幢宅子雖有個名號叫「百草堂」,但整座建築是呈「回」字型;谷仲臣、敖寒等主子輩的都住東廂;北邊是下人住的地方,南邊則備有客房、專供主人宴客之用;只有西廂是完全供給看診、治病使用。偶爾有些病重之人會在西廂待下,讓大夫專心照料。
谷仲臣一推開西廂門就瞧見臉色發青的敖寒,還有……歡介。這對師徒倒有默契,全帶著一臉病氣。
「敖……」想叫她姑娘,又覺得討厭,一時間,谷仲臣竟不知該如何稱呼她才好?
反而敖寒先瞧見了他,畢恭畢敬地走過來問了一聲安。
「相公早。」同時,她向歡介遞過去一抹眼神。
那美得傲氣的少年才心不甘情不願低頭行禮。「少爺早。」
「嗯!」谷仲臣有些心煩地揮揮手。「我不是來跟你說這些的。」
她會意地頷首。「那相公找妾身有什麼事嗎?」
「我……」總覺這問題提出來顯得過於親暱,但不提,他又放心不下,正為難間,吳修手裡拎著只燒雞跑了進來。
「嘿!歡介,不吃飯沒關係,吃雞如何?」吳修眼巴巴地對著美少年獻上慇勤。
歡介嫌惡地撇開頭去。「你是傻子嗎?吃飯跟吃雞有什麼差別?我是被罰今天不准吃東西!」
谷仲臣一時迷惘。「為什麼?」難道她不吃飯也是受罰?
敖寒愣了下,才恍然理解他所言為何,便解釋道:「歡介昨晚對相公無禮,我……也是。」
因此她罰他們兩人今天不准吃東西!天哪……谷仲巨突然好想撞壁去,是怎樣一個認真、又不懂得變通的女人,竟執禮嚴謹至此地步?
「我原諒你們了,所以,去吃飯吧!」
敖寒為難地低下頭。「可是……賞罰不嚴明就無以持家。」
「誰說的?」谷仲臣額上開始跳出一條條猙獰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