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麵粉和水罷了。
唇邊噙了魅力十足的淡笑,他開始「對付」長木桌上的麵粉和清水。左揉、右搓,前後攪和。
但是,手中的一堆麵粉糊怎麼存心和他做對,任他用盡氣力,依然無法揉成團。
潤潤清清脆脆地笑出聲。
他轉頭,「不准笑!」竟敢輕視他!
「可是我不能控制我自己啊!」忍住笑意蠻傷身的哦。
「元、潤、潤!」
「小的在!」好好笑呀,他幹嘛一副想殺了那一坨麵粉糊的模樣。
單奕陽的確痛恨手中不聽話的鬼東西,但是他更痛恨的卻是她臉上、唇角和眼中的嘲弄侮笑。他;怎麼可以叫她看輕他!
他更加賣力地揉搓,在這即將天亮時分,他的額上涔涔冒出汗水。
潤潤拍拍雙手。「一個時辰了!單大公子你在生孩子呀?」
他的雙手全是粘稠的麵粉糊。「只要抓到決竅……」他不相信他奈何不了這麵糊。
「唉,別了吧!等你揉好這一團麵糊啊……」
不知何年何月。
她揮揮手,彷彿趕開一隻挫敗的獅子。「小的可以在半刻鐘之內揉完。」
單奕陽退開幾步,說實話,他很想處罰她,她是他所見過最乖張的女子。身為單府長孫的他一向是人人又敬又畏的大少,敬的是由於他的武學底子堪稱深厚,畏的則是因為他天生易怒暴烈的脾性。
就只有她,美美的餅西施不但不把他放在眼裡,似乎還對他有著莫名的敵意。然而她的淚水和無助卻又洩漏出她的柔弱不堪,以及令人心疼的壓抑。
的確是個擾人情緒的怪女人。
潤潤偏過頭,「你是在瞪我或者是發呆?」他的眼神既專注又迷惑,揉合著怒火和憐惜的複雜。
他粗啞地淡哼一聲。天快亮了,他竟然和她廝混了大半夜!
「好生學著點兒,單大公子。」她利落地單手一翻,麵粉糊彷彿是她的玩物,由她搓揉攪和。
不一會兒她已經擺平它,而且是輕輕鬆鬆。
單奕陽瞪著她近手出神人化的揉麵團技術,不禁搖頭再搖頭。
潤潤把已揉好的麵團分成數十小份,一個個的圓凸麵團端端正正擱放在長木桌上。
「如何?我曉得你歎為觀止,不用猛搖頭,更不用恨得牙癢癢。」
「不可能,看你,該連基本功夫都不會的……」做餅師傅們的功夫應該是多年的努力練習,而她,不過是個十八歲的村野姑娘。
潤潤摸鼻尖。「不是我瞧不起你,但是老闆,你應該覺得可恥了吧?」
他認輸!男子漢人丈夫信守承諾。然而她戲謔他「可恥」?這、這……叫他如何認?如何忍?,
「咦?你輸不起是不?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連揉個麵團都不行,好歹你可是拜過東北高個的練家子,臉面總得顧著對吧?」不是她刻薄嘴壞,而是她一向憎厭不孝,不負責任的富家子弟。
而且他剛剛不也嘲弄過她嗎?
她得挫挫他的銳氣!娘親常說她是吃軟不吃硬,也許他就是與她旗鼓相當的對手。
拿起長木桌上的一個小個麵團,潤潤甩手一去,哎呀,丟上他男人味十足的俊容。
單奕陽伸手拿下臉頰—上的粘稠麵團,他覺得自己像個雜耍小丑,而她還在笑……
他動了肝火,想也不想地抓起另一個小麵團往她身上砸摔。
哇!潤潤連退三步,他的力量強勁到讓她的胸口泛疼。低首一瞧,好難堪,她的左胸上沾有一些麵粉糊渣渣。她又不是故意砸他的好看容貌,他未免太小心眼了。
「單奕陽!你好樣的!」
她連續丟去三個麵團,然而已有防備的單奕陽輕易一閃,三個麵團全掉落下地,沒一個丟中他。
他笑了。「自不量力。回家去吃奶吧。」看著她怒生頰紅,他的心情沒來由地大快。
潤潤轉著水靈靈的瞳眸,半晌,她越過長木桌往門外走去。
他訝然,她不是這麼容易認輸的人吧?他喜歡她的活潑性子……喜歡?這驚恐非比尋常,幾乎是他第一次感到惶惑是何滋味。
沒、沒什麼才對!喜歡而已嘛,他也喜歡奶奶,父母和三個手足親弟,還有東北的雪山和老樹。
此時一袋白色的不明物驀地向單奕陽攻擊而來,而他竟然失去練武人該有的敏銳,被偷襲成功。
目光往下一掃,他冷抽一口寒氣;「元潤潤……該打的你!」
「我……」潤潤搖搖手,她很想表示歉意啦,可是當她瞄向自己的「傑作」時,不得不咬緊唇齒,強忍笑意。
因為她隨意抓起門旁的一袋白麵粉往他丟去……那恰恰正中他的胯下。
身旁黑衣、黑長褂的他兩腿之間滿是白粉,真是叫她這閨女赧紅顏!
原本就是暴烈雄獅的單奕陽低吼一聲,瘋狂地拿起長木桌上的麵團丟砸向她。
「以為我好欺負!」她可是自小玩著麵團長大的呢。
於是乎,兩個人你丟我砸地鬥起意氣來。
當做餅老師傅起早要來上工,見狀,個個不是拚命睜大眼睛就是不信地揉揉眼皮。
「這是怎麼一回事?」小毛子呆問。
「麵團也可以當武器攻擊呀。」小樁子呆答。
做餅老師傅撫撫長鬚,納悶著。「大少爺雖然壞脾氣,但是他不曾對下人或是姑娘家發脾氣發成這樣子。元姑娘雖然是老夫人屬意的主事者,卻連擺架子或頤指氣使都未曾有過。但怎麼這兩人一對上總是鬧得轟轟烈烈的……」
「好幼稚!小孩子才會互相丟砸麵團。」小樁子搔搔頭皮。
沒有人應和他的話,因為每個人都全神貫注地「欣賞」烈主人和餅西施的麵團戰爭。
大廚房裡頭的人已經全身沾滿麵粉,有著形容不出的狼狽和好笑。
第四章
餅鋪的垂花門乃是分隔內外的屏障,一道急光掠影之後是另一抹纖盈身段的翻飛。
「確定她是你尋找兩年的人?也許只是同姓、同年齡。」
「或許,」含笑的嗓音陰冷回道:「或許同姓是巧合,她的做餅技巧亦是巧合,十八歲也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