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春水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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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她講得很認真,月卯星只好配合,偏著頭,很認真的思索當中的恐怖性。

  「不公平,這真是太不公平了。」想到就沮喪,她低聲抱怨,「為什麼男女要有這樣的差別呢?又不是我自願要當女孩子的,為什麼我不能選擇我自己想過的人生,不能自己安排我自己想做的事?想過的生活?」

  「嗯,這是個很好的問題。」她提起,月卯星真的很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簡直沒道理!」見他附和,她說得更起勁,滿腔的不平一古腦兒的全發洩出來,「一樣都是人,只要認真一找,多得是那種三、四十歲未娶的男人,只要他們不吭聲,也沒見過人去管,可女孩子呢?」

  握拳,真的很不滿,「女孩子就像菜攤子上限時搶購的菜,時間一到了,要是沒人選購,就會讓攤老闆打包,變成贈送品一樣的被送出去,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好氣,覺得這事一點道理也沒有,恨恨低咆,「根本就是欺負人嘛!要不是沒得選擇,誰要當女孩子?誰想當這種贈送品?」

  「別這麼說。」面對她的不平,秀雅的俊顏仍是那一派的溫和,柔聲道:「這世上沒有人是贈送品,也沒人當你是贈送品,你現在只是在氣頭上,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其實你清楚得很,事實並非如此,不是嗎?」

  「才怪!事實就是如此,」她憤道:「人們不只是把女孩子當成限時拍賣的青菜,對女孩子的要求更是多如牛毛,不是不准這樣,就是不准那樣,硬是要把女孩子養成弱者,也因此一遇上壞人時,沒有一點自保能力,就只能任人侮辱……」

  哽咽,想起枉死的人,她好恨,恨自己當時沒有能力可以救人,痛恨那些為了一己之欲而欺侮弱者的惡賊。

  月卯星看著她硬撐不落下眼淚的倔強表情,又看看靈案前幽然歎息的女孩,下了結論,「這就是你們說的『那件事』?」

  「是又如何?」她恨聲道,「你知不知道良姊姊是多善良的人?連她這樣的好人都會遭到攻擊、受害枉死,你這位奉行天道的聖者能不能說說看,這還有什麼天理可言?」

  回想起來,如果沒有發現那件意外,那原先該是美好的一日……

  當時,她十二歲,時值楓魚季節,城郊處的多羅河裡,滿是肥美味鮮的楓魚。

  大哥知她嘴饞又貪玩,因此早在楓魚季開始之前就說好了,一等楓魚季節,就要帶她跟良姊姊一同游河抓魚去。

  卻沒想到,到臨出發的那一天,府裡有個僕傭用火不小心,燒了廚房,害得大哥一時走不開,得留下來處理。

  為了不耽誤時間,教她失望,因此臨時改了主意,由良姊姊先帶她出門,待大哥處理好事情後,便會趕到多羅河邊跟他們會合。

  已經都說好了,也都安排好了,可沒想到,當她在河岸邊玩水的時候,來了四、五個窮兇惡煞的匪徒,他們見良姊姊貌美,起了色心,逮住了她那手無縛雞之力的良姊姊供他們狎玩取樂,就當著她的面……當著她的面……

  事隔八年,她始終記得良姊姊讓那些人姦淫至死時,那種驚恐至極又無能為力的憾恨表情;更記得當大哥趕到,救下差一步也要遭受同樣凌虐的她時,那張溫和俊朗的面容扭曲成什麼樣絕望跟無助。

  她知道,就算用盡她一輩子的時間,她永遠都沒辦法忘記當年的那種恨,那種眼睜睜看著至親至愛的人遭受凌辱,可自己卻無力做些什麼的恨。

  即使是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八年了,又即使,那四、五名惡徒當場讓大哥就地正法,全部以命相賠,可每每回想起來,她還忍不住的直發抖,恨到忍不住的顫抖……

  並不需要她明說,由她這時傳遞出來的強烈情感便足以說明她的難受,那是歷經極重的創傷才會有的暗黑情緒,教人難以想像,平日爽朗活潑的她,在開朗明亮的性格下,竟隱藏了這麼一份難以啟口的夢魘。

  看著她因為陷入回憶而露出的痛苦表情,月卯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時的心情。

  過去,他不乏接觸這樣的人,碰觸他們最心底的傷口,他知道他們痛,這些深藏在心口的傷讓他們痛極。

  而此刻,看著她受回憶的苦,他同樣的感到不忍與憐惜,但除此外,更多了幾分的不捨,一種他自己也捉摸不清的感覺。

  「沒事了。」他輕哄,用過去從沒有過的溫柔嗓音輕哄,「已經沒事了。」

  直到他開口,一度視而不能見的鞠春水回過神來,這才發現眼前模糊一片,她恨恨的抬臂擦去臉上的淚水,不想哭,她沒想過要哭的……

  愈擦,眼淚掉得更快,她好氣,因為她沒想過要讓人看見她哭,哪曉得今個兒是怎麼回事?

  特別是八百年沒哭過,沒想到剛剛她哭的時候被看見一次,現在又一次,她不想讓他以為她是那種沒用只知道哭的人,她不是那種人,她不是!

  「沒關係。」月卯星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再殘害她無辜被抹紅一片的嫩臉,溫言道:「能哭是一件好事,沒什麼的,想哭就哭吧!」

  溫雅的嗓音是足以醉人的那種好聽聲音,但讓她止住眼淚的不是他的聲音或他的溫柔。

  淚眼模糊,擋著她的視眼,低頭的同時,眼淚順勢滑落,讓她得以看清眼前的異象——

  他握著她的兩腕……看起來是這樣,但又不是這樣,因為腕間的那種觸感太過的不真實,與其說是他握著她,感覺起來更像是一片溫暖的光芒圈著她的手腕。

  忘了哭泣,她怔怔的有些失神。

  是直到這時才想起該要計較,他這時的狀態不太像是人,雖然形體上是,但她不以為一個發著光、帶著點透明的形體會是人,活生生的真人。

  「你……」停下,發現很難開口,不知從何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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