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難以置信地望著裡面正專心唱著的她,眼底是一抹驚異及讚歎。
他跟她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從來不知道她有一副這麼好的歌喉。
他一直在找尋適合的聲音,而這個聲音近在咫尺,只是他始終未曾發現。
這一刻,他總算知道伊籐為何如此推薦她了。
她的聲音有一種吸引力,讓聽者不知不覺地就跌進她歌聲裡的虛幻世界,即使只是簡單的伴奏,她的聲音還是氣勢十足,教人無法忽略。
這就是他要的聲音,就是他一直想找尋的聲音……
雖然他一直保持著冷靜、不為所動的神情,但天知道,他心裡是如何的激動難耐、波濤洶湧。
一曲唱罷,整個錄音室裡安靜得彷彿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大家不約而同地望向一語不發的敏之,像在等著他作出回應。
他微微地皺起眉心,若有所思地。
他應該一口氣就將她簽下來的,不過也許就因為是她,他反而遲疑了。
為了不讓她感覺到他是如何的迫不及待,他故意裝出一副考慮忖度的猶豫模樣。
「長谷川,」伊籐急忙地追著他問:「你覺得如何?」
見他擰著眉心,敲打著筆桿,一臉猶豫的模樣,美樹突然緊張起來。
一開始知道要來試唱時,她是抱著平常心的,就像她每次私底下哼哼唱唱一樣的自在輕鬆。可是當她發現那位所謂的製作人就是他後,她再也沒辦法像以往那麼鎮定。
她緊張、她惶惑,她怕自己通不過他那關。她要命地在乎著他的想法、他的評價,就怕他斬釘截鐵地說一句——不行!
其實她並不是一定要出道,也沒有成名的打算,她只是介意他給她的「分數」。
她從來不知道唱歌這種小事,居然也能讓她如此地不知所措。
他會怎麼說,又會有什麼看法?她自豪的聲音在他耳裡,是不是能得到他的認同?
天啊!她不知道自己竟這麼地在乎,她根本就不需要在乎的啊!
她到底想從他那兒得到什麼樣的認可?她一直活得很自在,不需要任何人給她任何的評論,可是……
可是當她在他面前唱歌,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在他心裡有著分數。
潛意識中,她不想輸,不想被他打掉,她想比較,跟「別人」比較……
別人?當這個念頭鑽進她腦海中,她倏地一震。
她想跟別人比較,而這個所謂的別人,其實指的就是他身邊的其他女人。
她心裡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野心及企圖,就是希望她在他心裡有著不同於其他女性的位置。
老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種念頭及想望,她不是一直想從他身邊逃開、從他生命裡逃開的嗎?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她卻希望自己在他心裡留下什麼呢?
他床頭上擺的不是她,打電話來說著「是我,跟我聯絡」的也不是她,那麼她在他心裡是什麼?
當他吻了她,說一些奇怪的話時,她在他心裡是什麼?
忽地,他手裡敲著的筆停了下來。
「伊籐,讓我考慮一天,明天跟你聯絡。」他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出去。
美樹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情蕩到了谷底。
她的聲音絕對有出道跟走紅的本錢,不過這就是她想得到的嗎?在回家的路上,敏之不斷地想起這個問題。
其實剛才他根本可以馬上將她簽下來的,可是他卻作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猶豫不決。
如果他簽了她,讓她出道,她以後的生活方式將完全改變。
他相信在他的打造之下,她絕對會紅。
只是她若紅了,他們之間會變成怎樣?事情又會有多大的轉變?
一到了幕前,她就變成明星、就成為公眾人物,成了大家可以喜歡、追逐的女人;到那時,她就不再是他身旁的和泉美樹——那個來自沖繩鄉下,純樸得幾乎有點笨拙的和泉美樹了。
如果他對她沒有任何情感,他會毫不考慮地讓她出道,將她捧成大明星,可是糟就糟在他對她有感情,他希望、自私的希望能完全地擁有她。
他無法將她推到螢光幕前去,他無法看著她跟自己漸行漸遠……
回家的途中,他的腦袋裡不斷糾纏著這些事情,也讓他掙扎在放與不放之間。
回到家後,他一個人在客廳裡等著她回來。
他要當面問她,他要知道她為了什麼想出道。
就在他等了約莫一小時後,美樹終於回來了。
一進門,美樹就看見神情冷肅的他坐在客廳裡。她心慌地掩上門,像做錯了什麼似的晃了進來。
他沒吭聲,只是抬眼睇著她,眼底隱隱有著一絲慍惱。
觸及他的目光,她先是有點心虛,旋即又覺得自己沒必要如此。她又沒有做什麼壞事,幹嗎要一副「我很罪過」的模樣?
「你居然利用『我的時間』去參加試唱?!」他沉著聲線,語帶詰責。
她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是指她放著家務不做,跑去「摸魚」,而且要死不死地還摸到了大白鯊。
這一點,她倒真的是挺理虧的。
不過反正她在這裡也沒什麼事可做,就算出去幾個鐘頭又有什麼了不起,是他自己不給她工作做的,怪誰?
「我家事都做完了……」她囁嚅地道。
出門前,她已經把他的房間收拾好,就連衣服也都洗了,說真的也沒偷懶。
「做完?」他端起主人的架子,一臉質問,「現在幾點?」
「呃……」她訥訥地看著手錶,「七點……」
他低哼一記,冷笑著:「我一個月花九十萬雇你,居然七點了還連頓晚飯都吃不到?」
美樹瞪大了眼睛,有點氣又有點委屈。
「我連做了幾天的飯,你都不吃耶!我……」她向他抗議著。
「昨天不吃,不代表今天也不吃!」他打斷了她,十足「出錢是大爺」的架式。
「那……」她委屈又不甘,「那我現在去做。」
「不用了!」他沉喝一記,打斷了她想進廚房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