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著她,神情懊惱,「我已經氣飽了。」
美樹微怔,不知道該說什麼地望著他。須臾,她還是捺不住性子地問:「你這是在刁難我?」
今天之前,他不是對她視而不見,根本不管她有沒有事做的嗎?為什麼從錄音室回來之後,他又計較起她到底做了多少?
這明明是存心刁難、明明是找她麻煩!
「我刁難你?」他眉丘一隆,神情由懊惱轉話慍怒,「這是你該做的吧?!」
「你!」
「你不是要我『正常』的待你?」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應該就是我用月薪九十萬雇你該有的態度吧?」
「我……」他的一番話堵得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即使覺得他是故意為難她,卻也找不出任何借口或理由去辯駁。
可是也真是奇怪了,他在生什麼氣呢?
之前她那麼跟他唱反調時,他頂多是不理她,當她是空氣,怎麼這會兒在錄音室一見,他的反應就像是被紮了一針的瘋馬般莫名其妙、無理可循?
她不過是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去試唱,用得著這麼得理不饒人嗎?要是早知道他就是伊籐老師所說的那個製作人,打死她都不去呢!
「那你現在想怎樣?」她睇著地,有點哀怨地。
反正錯都錯了,要殺要剮隨他吧!最好一口氣就把她辭了,那她還省點力氣。
想怎樣?這倒是問倒了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生氣,她說他在刁難她,他並不否認確實有那麼點味兒。
不過那也是因為他被她激急了、激瘋了、激得神志不清,有點錯亂了。
而他最氣、最掙扎的,是她有著教他非讓她出道不可的絕佳條件,她教他覺得如果不讓她出道,簡直是一件不可原諒的罪過。
只是,天知道他有多麼不願意將她推到幕前去。
想著,他眉頭越擰越緊了。
也許她想逼他開口辭退她,可是他不會如她所願。在她跟他約定的這十個月裡,他不會辭退她,也不准她擅自離去。
「你想唱歌?」他話鋒突然一轉。
她微怔,「是、是啊!」
「為什麼?」他那雙銳利的眸子緊盯著她問,「為什麼想唱歌、想出道?」
她又怔愣了好一會兒。原本她是不打算將實情說出來的,可是剛才他那麼氣焰囂張地指責她、教訓她,讓她負氣地想將實情托出。
那念頭還在腦子裡盤旋,她已經一時嘴快地喊了出來,「我想出道、賺錢,然後不用再受你的氣!」
他眉心一皺,惱火地瞪著她。受他的氣?受氣的應該是他才對吧?
打從她出現在他面前,他就變得神經兮兮,一點都不像是自己,只要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左右他的所有情緒,而她居然說他讓她受氣?!
觀見他眼底那抹被激怒了的凶光,她有點得意,但也有點畏怯。
「你說的是真的?」他沉聲問道。
她賭氣地點點頭,「是又怎樣?只要錢還你,我就不必再看你臉色……啊!」
她話還沒說完,他忽地一臉盛怒地抓起她的手,將她整個人往上拉高了幾寸。
「我讓你出道。」他那犀利的眼神穿透他的鏡片,筆直地射向她。
美樹陡地一震,「呃?」
「你馬上就能脫離我了。」他咬牙切齒地說。
他摔開了她的手,憤怒地步上樓去。
一上樓,他下意識地拿掉了眼鏡,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戴著眼鏡。
這個才真的教他吃了一驚。
一直以來只要戴著眼鏡,他就能冷靜且理性的去面對、處理所有事情,而今天他居然發火了,
是她,就只有她這麼有本事,能教他連戴著眼鏡都冷靜不下來!
其實他並不是因為自己曾經拿錢幫忙她而覺得高高在上,將她留在這裡也不是想借自己對她有恩而對她有所企圖。
他只是想保護她、只是想留住讓這個房子有「家」的感覺的她。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純粹,為什麼她不能明白他的心情?
她想走、想跟他撇清關係,好,他可以成全她!
最好她爭氣的紅起來、最好她真的能賺錢……那麼,她就真的能完完全全地脫離他了。
要是她不能……要是她不能,他又將如何對待她呢?把她當女傭一樣,好好地、狠狠地折騰她幾個月?他會那麼對她嗎?他真的不知道。
其實他根本沒必要幫助她出道、幫她賺錢來脫離他,可是在聽到她那樣的聲音後,他實在無法違背自己想發掘好聲音的原則。
一開始,他還掙扎。可是在聽到她親口說出的那些話後,他覺得自己再也沒必要掙扎了。這個女人想脫離他,根本不希罕他曾經對她伸出援手,她把他當病毒、瘟疫,一心一意地只想遠離他。
這樣的她,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他的付出,還有他無法說出口的愛。
他會讓她出道,因為她有出道的本錢及條件;他會讓她出道,因為這是他們兩人之間僅剩的關係,
一早起來,美樹在客廳的桌子上發現他留下來的一紙合約,只等她簽名就能成立。
她怔望著那紙合約,腦袋裡一片空白。
在發生昨晚那麼激烈的衝突後,她打電話向伊籐老師探問起他的事,才知道他是個有名的製作人,而且是絕對能將她捧紅的製作人。
她該簽名嗎?只要一紙合約,她就能出道,然後賺錢取消他們之間的約定。只是真的要簽名嗎?不知怎地,在看見他昨晚那盛怒的模樣後,她居然猶豫了。
雖然他昨天是那麼的生氣,但是在他那竄燒著怒焰的眼底,她卻看見了隱隱的悵然及落寞。
為什麼他會露出那樣的「訊息」,那又是什麼?
她知恩不報,還企圖毀約,他應該生氣,也絕對有生氣的權利;她不懂的是,他眼裡似乎不只是氣憤及惱火。
除去該有的怒火,剩下的那些究竟是什麼?
為此,她遲疑了。
這麼一猶豫,她整整耗去了一天的時間,卻還沒在那張合約上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