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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頁

 

  她試著回答,卻沒有聲音。

  「什麼?」他問道,鼻息再度襲向她發間。

  她冰冷的手覆在他心口,嘶啞地低喃道:「吻我。」

  他俯視著她,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停頓,然後他的指節觸及她的下巴,將之抬高湊近他。他的唇碰觸她的,輕柔得就像是蜻蜓點水一般。她抗識地呻吟出聲。

  他後退,眼中有著問號。

  「像以前一樣,」她輕聲道。「使我發熱。」

  他深深親吻她,於是她嘗到了她深愛的、她的亞力。

  不知多久後,喜兒動了動,還不想放棄公主與她的銀髮王子在天使的豎琴與牧羊神的笛子吹奏的音樂中翩翩起舞的夢境。

  她全身上下內外都暖烘烘的,卻不確定是因為壁爐的火還是亞力的吻的回憶所致。那是她在他溫暖的臂彎中睡著之前,清楚記得的最後一件事。半睡半醒的她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模糊。她眨了幾次眼睛並轉過頭。

  沐浴於月光的清輝中,他正站在房間另一頭的窄窗前望著外面。他身上的白襯衫衣襬垂在外面,下身的馬褲不但沾了泥巴,而且在膝蓋後面也扯破了。他的靴子自內側割了開來,上面的緞飾像是被「西寶」嚼過般的破爛。

  他舉起一隻手臂,手抓住窗框,另一手則端著一隻杯子,偶爾會沉思似地淺啜一口。她注視著他,回憶起溫暖而男性化的大手撫摸她的臉龐、他在她的胸傾聽她的心跳時摩擦著她冰冷皮膚的扎人面頰,還有那告訴她她是個公爵夫人、絕不能做像死這種傻事的低沉嗓音。

  她記得自己本想告訴他她只是累了,但徒勞地嘗試幾次後,他開始一匙匙餵她喝某種湯和麵包,並命令她一定要吃下去。

  貝爾摩公爵扮奶媽實在是令人難以想像的情景。她的目光又回到他身上,乘機仔細打量他。他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她不禁又像往常一樣好奇起來,因為他臉上除了怒氣──這她已見過許多次──根本從不顯露任何情緒。

  一個公爵都想些什麼呢?她腦海閃過他站在及大腿深的冰水中問她客棧究竟在哪兒的情景,接著又記起他真正領悟到她是個女巫時臉上的驚恐。這想法給她一個答案:他很可能正在想她是個問題──大問題。

  她有些挫折和屈辱地低頭看看她躺著的地方,拾起一截自草墊中掉出來的乾草。她歎口氣,心想自己就像這根草──愚蠢地溜出它緊密安全的小世界,落得在廣大陌生的另一個世界裡殘缺不全的下場。她將之隨意一丟,它落入壁爐內並在一瞬間便為火焰吞沒。她蹙起眉,不怎麼喜歡腦中閃過的聯想──被火焰吞噬的乾草。

  她原來只是想用咒語把他們送到溫暖的客棧內,藉以使他對她刮目相看,而那似乎並非過分的要求。只是每當她的咒語鑄成大錯時,她都不禁會懷疑起她生命的目的。然後她抬頭看看他,他會是她生存於這交雜著快樂與心痛的世界的原因嗎?

  她哀傷地歎口氣,將溫暖笨重的毛毯向她的下巴拉攏,而光是這麼小小的動作已使她的肌肉抗議起來。她畏縮一下,感覺就像追在飛的掃把後而從塔樓樓梯滾下去那回那麼淒慘。

  她在生活中犯過的錯誤不計其數,因而她只記得最痛苦的幾樁。那次可真是夠痛的了,在跌下五十級石階後,她帶著瘀傷有好幾星期之久。

  即使天生有高超的技巧,作個年輕女巫也並不容易。就喜兒而言,她蓓蕾般的少女時期是黑青色的,看來她的成人時期也相去不遠。

  她又看向他。他們倆在一起的感覺是那麼正確,她確定的程度就彷彿有人用貝爾摩家的銀盤將他交給她,說:「哪,這個男人是妳的──妳活著的理由與目的,他需要妳。」

  最後那個念頭令她閉上眼睛,唇際泛起一抹淺笑。她再度遁入她的奇妙世界,那個地方沒有肉體與心靈的痛楚,只有完美無缺的魔法、一個對她微笑並將她的黑夜變成白晝的銀髮公爵,在那裡夢境有可能成真。

  X X X X X

  亞力是真的活在噩夢中。

  他非常確定。那個巨人和侏儒平空消失了。他四處找過、叫過他們,但卻沒有任何響應,而由一切看來,這地方已很久沒人了。

  衣櫥裡沒有任何衣物,沒有任何曾有人住過的痕跡。廚房裡鍋盆一應俱全,但就是沒有人的痕跡。他知道他見過那兩個人──去他的,他「感覺」過他們,有人曾試著要拉走喜兒,而他則與那個巨人交談過。

  他困惑的目光移向窄窗,除了白雪與凝霜的窗框外別無一物。沒人會在這種天氣裡外出的,但那些人卻不見了。

  他走向壁爐並環顧大餐廳,室內桌椅都有,卻不見任何酒杯或酒桶。空無一人的房間內只有桌椅、壁爐及壁爐旁的一堆木柴。

  亞力發誓他聽過鈴聲、笑聲、說話聲和母牛的哞叫,是那些聲音吸引他走到客棧來的。他走向窗邊擦擦玻璃並彎身看向外面,他聽見過牛叫,所以外面應該有座穀倉什麼的。

  他瞥見一段距離外的一個陰暗的影子,隔著大雪他看得並不清楚,但喜兒醒來前他不敢隨意外出,而且老實講,他更不想太快再出去涉入深雪中。他離開窗邊,走向位於樓梯後的廚房。

  廚房壁爐內吊著一鍋被遺忘了的湯,裡面也所剩無幾,不過他倒是找到了塊麵包,食品室內還有蕪青、胡蘿蔔、馬鈴薯、一袋麵粉和一塊豬油。但身為一個公爵的他卻不知該拿它們怎麼辦,這輩子他從不曾烹煮過任何東西,就連貝爾摩莊園的廚房,他也只在孩提時進去過一、兩次而已。

  他慌亂地注視著那些未經處理的蔬菜。他是個有智能的男人,他想道,他管理莊園,在上議院就法案進行辯論,更是貴族社會重要的一分子。但平民們會煮東西,女人煮東西,貴族卻是不烹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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