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了她,怪物消失了。
乳牛動了一下,牛鈴叮噹作響,但是這一刻一切都無關緊要,因為她知道這正是她的歸屬。
第十二章
鈴聲使亞力驚覺到他們的所在。他突然中止這一吻,強迫自己不去理會他妻子意外的輕聲呻吟。他感到她身上那股強烈的吸力,就算真的看見有條鏈子把他們鎖在一起他也不會驚訝的。然後他望入她碧綠的明眸中,無法克制地舉起一根手指描摹著她的唇線,再輕觸其上的那顆小痣。光是一個微笑她已輕易使他忘記許多事情。
「不能在這裡。」他盡全力不理會她臉上毫不掩飾的失望。而他的感覺更絕非失望二字所能形容的,此時此地使她成為他名實相符的妻子是他最想做的事,即使以乾草為床亦無妨──但他們現在是在該死的穀倉裡,而貝爾摩公爵和公爵夫人絕不會在個穀倉內苟合。
以多年空虛的生活鍛煉出的鋼鐵般的意志,他驅走他的思緒並朝那頭一徑搖尾巴、嚼著草料的乳牛點個頭。「我們有條牛得擠奶。」
她聞言微笑起來,仰頭崇拜地望著他。他怒目回視著她。他不想被崇拜,該死的!
她掉開目光,開始把玩著一根乾草。
他態度粗暴,但他是有理由的。他對她的反應嚇壞了他自己,因為它不是他用一個命令便能控制的,而且他也無法使它消失。感覺上彷彿她只消看他一眼便能誘他進入她那奇怪的世界一個與他正置身其中的世界同樣費解的時空。
一個令人不安的念頭陡地出現,這一切是她所為嗎?她是不是用了什麼法術?這就是他無法控制自己對她奇特的渴求、慾望的原因?他注視她整整一分鐘,仍然清楚感覺到那緊繃的需要。「妳在我身上施了魔法嗎?」
她微偏著頭,臉上有驚訝的表情。「沒有。」
「那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什麼事?」
「每回一看著妳我就想就想做奇怪的事。我覺得一定是妳在我身上施了愛的咒語,我要妳解除它。」他雙臂抱胸等著。「現在。」
她眼睛一亮。「愛的咒語?」
「是的,把它弄走。」
「但是──」
「我命令妳解除魔法。」
她看著他好半晌,他從她晶瑩的綠眸中便看出她的心思正忙碌地在運轉著。最後她投降似地歎口氣,低聲喃喃地念著什麼並揮著雙手好一會兒。
他等著那感覺消褪,但卻沒有。她緩緩走向他,眼睛一徑盯著他,最後在他面前停下,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地說道:「我得吻你才能解除它。」
他全身一僵,有些不知所措。「開始吧。」
她雙臂圈住他的脖子,慢慢踮起腳尖,雙唇觸及他的時雙手亦自他的頸子移至他的臉頰。他默念著拉丁文數字,但這辦法在她好奇的舌尖掠過他唇上時便失效了。他呻吟起來,她的舌隨即大膽探入他口中。他試著用希臘文數數,然後默念法文動詞的同根字,所有能抗拒伸臂擁抱她並就在草堆上佔有她的衝動的事物。
她終於抽身緩緩退開,深吸口氣平靜下來說道:「我結束了。」
「它消失了嗎?」
她開始要微笑,隨即按捺住。「是的。」
他並沒有任何不同的感覺。「不再有魔法了?」
「沒有了。」她證實道,接著對他露出那種令他將理智拋諸腦後的微笑。
他命令自己振作起來說道:「不許再這麼做了。以後妳不准再在我身上使用愛的咒語,明白了嗎?」
「是的,亞力。」她謙遜地低著頭說道。
「那好。我來擠牛奶,J 他告訴她,預期著一場爭論。「妳去撿些蛋。」
她晶亮的眸子抬起來。「噢,好主意!我從沒撿過雞蛋呢,你呢?」
「沒有。」
她的反應彷彿他剛給她一件特殊禮物似的,她能在如此微不足道的事中找到快樂令他大感驚異。他不瞭解這種事或她的人,於是便改而動手做手邊的工作,在矮凳上坐下。不久穀倉內唯一的聲音便是牛奶注入錫桶中的聲音了。
「你做得很好呢。」她沒走開。
他抬起頭正想命令她去做他要她做的事,但她臉上粲然的笑容卻使他心中某個軟弱的部分不忍那麼做。
「妳確定妳解除魔法了嗎?」
「女巫的榮譽。」她舉起一手肅然說道。「
他深吸一口氣開口準備說什麼,但往昔那總能使對方脫下一層皮的憤怒話語卻在他望著她嬌俏的小臉時,變得怎麼也出不了口了。他見過她的快樂消失,而那感覺就彷彿他踢了小貓一腳似的。
「你為什麼問呢?」她說道。「你還感覺到嗎?」
「是的。」
「噢。呃,也許要一些時間吧。」
他嘀咕道:「最好快點。」
「哎,」她拍拍她背後黏著的稻草。「我還得去撿蛋呢,不是嗎?」
他望著她拍過她的臀部,並未回答,因為他腦中正出現喜兒披瀉的長髮垂下她剛拍過的部位,直達她裸露的大腿後側的影像。
牛奶注入桶中的速度加快了,他以絕對的專注與深深的自製──那他在極年輕的年紀即已學會而自婚後又常常溜走的美德──做著工作,腦中想著他的產業、議院中的問題,任何能使他忘記他妻子正在哼的那首小曲的事。
「噢,亞力!快來看!我發現了某種東西了!」
「天殺的。」他盯著那桶牛奶低聲道。
「快來呀!」
他認命地站起來繞過乳牛,他妻子卻已跑過來抓著他的胳臂,拉他朝一個陰暗的角落走去。
「看那邊。」
他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到幾隻板條箱和一個皮箱。
「你猜這皮箱裡有什麼東西?」她的口吻像發現寶藏似的興奮。
「無疑是某人不想要的。」
「你的冒險精神上哪兒去啦?我們來打開它。」
她熱烈期待的小臉不容他忽視,他只得彎身搬開覆塵的板條箱,打開箱上的銅栓和箱蓋,他的妻子好奇的頭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