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但我想僱用僕人,那是公爵夫人的職責。」
「不。」
「你自己才說是的。」
「是的,我說過,而那是事實。此外不,妳不能去傭工市集。」
「你自己說我該盡我的責任的。」
「不是這回。」
「但是──」
「不。」
「你不相信我做得到?」
「不。」
「你一直在說不。」
他舉杯作著「妳說得對」的姿勢。
「你甚至連聽都不聽我說。」她沉思地安靜了片刻。「如果你不給我任何機會,我又要怎麼學會如何盡我的責任呢?」
「不。」
「啊哈!我逮到你啦!那是錯誤答案,這根本不是「是」或「不是」的問題。」
「當然不是,但不管妳問什麼,答案都還是不。」
「我還以為你是個公平的男人,你連理由也沒給我一個。」
「我有我的理由。」
「但那是市集呀。」
「它不是妳所想的那種市集。」
「那為什麼他們要稱它為市集呢?」
他的眼睛挫折地瞇起。「找一天我會帶妳去逛市集,但這個不成。」他又倒了一杯酒。
「你可以帶我去逛這一個嘛。」
「明天我有事,妳也還不能自己出門。」
「我可以帶韓森去。」
「不。」
「還有波莉。」
「不。」
「老施。」
他只是瞪她一眼。
她歎口氣,英格蘭人真是頑固。她的手指在沙發上輕叩著並看著四周,當感覺沉默過久後,她瞥一眼亞力。他正鬱鬱不樂地盯著他的杯子。她一直試著使他對她有反應,渴望能解放她丈夫。只是自從撞見客棧廚房裡的那一幕後,他卻變得更嚴厲,彷彿他周圍的冰層加厚了似的。
但她不會放棄的。不管有沒有魔法,她都打算融化他。她不是輕言放棄的人,而且亞力需要她,他只是頑固地不肯承認罷了。他不知道當他宣稱不和她做愛時,不啻是宣告戰爭的開始。她會持續、一吋吋地卸除他的武裝,直到她贏為止。她站起來,準備要去計劃她的策略。「我上樓回我的房間。」
「房間都還沒準備好,我告訴過波莉和伯斯我們在這裡等了。」他抬頭看看她。「妳餓嗎?」
她搖搖頭又坐下來,他們在驛站已吃過豐盛的一餐了,她一手支著下巴回想自己「嘗試」修那煙囪的過程,不禁搖了搖頭。
「我們既沒廚子也沒執事,」他說道。「因此妳不餓也是好的。」
「我們當然可以自己動手作食物的。」她微笑地建議。
他對她大皺其眉。
還是沒幽默感。她無所事事地坐在那兒把玩抱枕的流蘇,一面打量著這綠金相間的房間。深綠色的歐布桑地毯上,一組淡綠色沙發圍成一個圓圈,與地板四周和壁爐嵌著的孔雀石搭配得宜。這房間比貝爾摩莊園的客廳要正式、僵硬得多,沙發坐起來像是亞伯丁的花岡巖一般。她瞥亞力一眼,他看來也不比她感覺的舒服多少,只不過她不確定是硬繃繃的傢俱或是房內窒悶的氣氛所致。
她拉長脖子仰頭打量著天花板。
「奧菲厄斯和尤里迪斯。」亞力隨意地說道。
「呣?」
「天花板上的壁畫。」他也看著她。「提醒我別往後看。」
「嗯?往後看什麼?」
「沒什麼。」
她找話說以填補尷尬的沉默。「你提過你的祖母?她是什麼樣的人?」
「我從沒見過她,只聽過她的事而已。她在我出生前就過世了。」
「那你母親呢?」
「她怎麼樣?」
「她是什麼樣的人?」
他似乎對這問題頗感意外,瞪著他的酒杯半晌才答道:「高貴、俐落、美麗──完美的公爵夫人。」
他母親是個完美的公爵夫人──與喜兒完全相反。她咬唇試著找回一部分已落至谷底的自尊。
當她再度抬頭時,他正自他的杯緣上方看著她,令她想起他們在貝爾摩莊園的那次晚餐。他正注視著她的嘴,眼神逐漸變得暗黝而銳利。片刻之後,他移開目光。
他想吻她,她閉眼充滿感激地想道。他們之間的吸引力仍在,她感覺得到,也在他眼中看出來。該我了,她想道,這是我的機會。她站起來緩緩走向他。「你要再來一杯嗎?」
他抬起緊繃的臉迎向她的,一徑沉默著。
「你的杯子空了,」她指指它。「我來替你斟另一杯。」
他望著它,她不待他回答便逕自取走杯子,走過去添了酒又走回來。看著我,亞力。他看都沒看一眼地接過杯子。
真夠頑固,這可就非使非常手段不可了。她伸手迅速地抽下她發間的夾子。
「噢,我的天!」她的頭髮披瀉而下,她聽見他輕微的吸氣聲。她看向他,他舉杯就唇的動作停在半途。「我的髮夾掉了,你有沒有看見?」
「沒有。」他喝了一大口。
她甩甩頭讓頭髮垂在背後。「它們一定掉在這附近哪裡了。」
他瞪著牆緩慢地深呼吸,她忍住勝利的微笑,蹲下來在他前面的地板上找著,任她的頭髮掃過他的膝頭。「它們不可能就這麼消失了。」她坐在腳踝上將頭髮向後拂開。
他的指關節泛白。
她伸手碰觸她的頭髮,他的視線追隨著她的手。別抗拒,吾愛,她無聲地祈求道。求你,求你,吻我吧。她注視著他頑強的意志與他們之間火熱的狂喜在爭戰著。他閉上眼睛,她不禁跟著屏息,心想她又失敗了。
他放下酒杯。
「你想髮夾會掉在你的椅子上嗎?」她將手伸向他坐的椅子的側邊,搖一下頭讓她的頭髮落在他的手上。
他抓住她的手腕。
她微笑。
他沒有。
巫術就該這麼強烈才對,她想道。她感覺得到他有股像鐵鏈般的吸引力將他們倆的心束縛在一起,使她不禁納悶著自己是否開始了某種即使最強的巫術亦無法控制的力量。
他站起來,一直沒放開她的手腕。蹲在他身前的她仰臉看著他,他的另一隻手移向她的臉,描摩著她的頰骨、下顎。她感覺彷彿他能看穿她,看見她開放而渴望的心,看見她對他的愛、她抖顫的膝、狂跳的心,並且看見她的恐懼──她心中那害怕他永遠不會愛她的、脆弱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