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喜兒便知道她會僱用這個人,他的笑容是真誠的。「你叫什麼名字?」
「卡約翰。」
「嗯,卡約翰先生,你會做些什麼菜呢?」
「閣下,請叫我約翰就好。約翰什麼都會做。」他站得更加挺直,表情驕傲得一如亞力。「閣下喜歡龍蝦嗎?螃蟹?可西多利諾?」
她點點頭,確信公爵和上流社會都會喜歡龍蝦和螃蟹。「可西多利諾是什麼?」
「你們的說法是腎雜燴。」
波莉向聖母瑪麗亞祈禱著。
喜兒點點頭。她覺得還不錯,而且她記得英格蘭人是喜歡吃腎臟的。
「卡約翰為閣下作最好的菜,沒有任何人比得上。」他稍微挺起胸膛,而其結果是頗為可觀的。
她認為他再適合貝爾摩大宅不過,他有和她丈夫一樣程度的驕傲與自信。「我想僱用你,你願意擔任貝爾摩大宅的廚子嗎?」
波莉抗議似地尖喊一小聲,但韓森臉上的表悄絲毫沒變,一徑是沈著忠誠的模樣。
「請你原諒我的女僕,」喜兒說道,傾身過去以戴手套的手掩口小聲道:「她認為你看起來像個海盜。」
他盯著波莉,頭慢慢接近已嚇得無法動彈的女僕,直到與滿臉恐懼的她相距不到數呎。
波莉忍不住尖叫起來,驚慌地抓住韓森和她女主人的手臂。
約翰低沈有若雷鳴的笑聲在室內迴響著。他笑望著波莉,然後自他腰間取下一圈白雞羽,掛在波莉頸間。他轉向喜兒,笑意自黝黑的臉上消失。他悄聲說道:「魔法。」
他知道,喜兒不禁屏息,他居然知道她的身份。她回望著他。
然後他微笑。「好魔法,閣下。」
他們交換著饒富深意的目光。
「外面閣下的車後還有一輛馬車,」韓森對新廚子說道。「收拾好你的東西拿到車上,我們一會兒就走。」
約翰停下來。「閣下還需要其它僕人嗎?」
喜兒點點頭。
「您需要門房嗎?」
「啊,我們的確需要。你有認識的人嗎?」
「有個叫傅比的老頭,他干了五十年的門房,主人死了,老頭就被丟出來了。」
「瞧,韓森,約翰替我們找到門房了。」
韓森扶正他的假髮並瞄瞄台上。「他們看起來全都一副打算割我們的喉嚨似的,夫人。哪個是傅比?」
一處骯髒的布幕附近,站著一個白髮、雙頰泛紅、薄唇的老人。他的緞質藍外套又破又髒,而他的長褲看來似乎和他一樣老了,腳上則是兩隻不成雙的鞋;他那副厚鏡片眼鏡把他的淡藍色眼睛放大了。
這可憐的小老頭沒有家。喜兒不在乎他看起來就像倫敦塔一樣古老,他之需要他們似乎更甚於他們需要個門房。喜兒很公爵夫人地挺起肩、抬起下巴並看著主持人,用一種她希望和亞力的一樣威嚴的聲音說道:「我們也要傅比。」
X X X X X
亞力步上貝爾摩大宅前的台階,卻發現門鎖著。他砰砰敲門,沒反應;再敲,還是沒反應。他一臉憤怒地轉過身,他的馬車剛消失在大宅的轉角。
「天殺的。」他喃喃咒道,在台階上來回踱步。「可厭的天氣,沒有僕人、沒有門房,昨晚還不得不吃捲心菜──捲心菜!」回憶令他不禁一陣寒顫。他往後退朝上看,尋找著屋
內任何活動的跡象,啥也沒有。
窗上凝著霜,倫敦冰冷刺骨的空氣穿透了他厚重的外套。「該死,真冷。」他又敲門。
「大家都上哪兒去了?」他握拳猛搥大門。
門栓喀啦一聲,門吱呀開了一個縫,一隻老邁、全是皺紋、滿含懷疑的藍眼自厚鏡片後睨著他。「你是誰?」聲音像是一聲戰吼。
「我是──」
「啊?」
「我說我是──」
「大聲點!」老人吼道。「在那兒喃喃自語誰聽得見!」
「我說,」亞力吼了回去。「我是貝爾摩──」
「你哪裡被摸啦?」
「不是被摸,白癡!是貝爾摩!」
「他不在!」
門砰地關上。
門上的貝爾摩家徽回瞪著亞力。他數數等著門再打開,什麼事也沒發生。他又用力搥門,它開了幾吋。
「我是貝爾摩公爵,而──」
「公爵不要你的餌!」
門砰地關上。
亞力瞪著門,手慢慢慢慢地又握成拳再猛力搥門。砰砰五下後,門又開了一條縫。
「快走,否則等碰上公爵你就吃不了兜著走啦。」
「我就是天殺的公爵!」亞力咆哮。他握拳握得死緊,甚至全身都微顫起來了。
他身後傳來一聲驚喘。一旋身,他看見的是他鄰居驚惶的臉。他深深吸口氣,拾回理智並輕觸帽簷。「晚安,珍夫人。漢默斯。」
他們點點頭,低聲對彼此說了些什麼,便彷彿在逃離一個瘋子似地穿過廣場匆匆走向他們的家。
火冒三丈的亞力轉身並朝大門跨了一步。
門又砰地關上。
他眼前除了一片紅霧,什麼也看不見。他轉身大步走下台階,沿著馬車車道走向大宅的後面。他猛地打開廚房的門並突地打住腳步。
黑鬍子在他的廚房裡。黑鬍子。
他退回屋外,作兩個深呼吸,再試一次。
「把萊姆放進椰子裡面。」那人的聲音低沈得有如加農炮的炮聲,他的長黑辮子則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晃著。
亞力愕然的目光從那人閃亮的黑色頭頂,掠過耳環──他需要來杯白蘭地──到他那懸在大碗上、粗壯的雙手。他先擠一顆萊姆,接著是一顆檸檬。
亞力一言不發地穿越廚房和食品室,上樓去找該為這一切負責的人──他的妻子,該死的女巫。
「噢,亞力!」在門廳裡的喜兒一瞧見她丈夫,立刻轉身跑到他跟前,雙手在他胸口及雙臂到處摸索著。「你受傷了嗎?傅比說──」
「傅比?」
「新來的門房呀。他說有人來找白癡,又說你流血「譯註:原文bloody另有「天殺的」之意」了。」她還在找傷口。「你哪裡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