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寶」!」她推推牠。「醒來,你這懶東西。」她突然發了個也許這只鼬鼠可以奇跡般地成為有用的伴從的奇想。當然牠必須先是醒著的才會有用。她又推推牠。
牠動了一下,爪子伸下她的肩膀繼續睡。
「沒用,真是沒用。」喜兒歎口氣,看了她握在手中的酒杯一眼並蹙起眉,然後移向車門並打開它。男人們還在忙著清理路面,於是她飛快地把白蘭地倒入土中,要關上門時忍不住再看他們一眼,尤其是公爵。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一股奇異的甜蜜霎時傳遍全身。脫去外套的他肩膀有若高地領主的那麼寬闊,臀部緊窄,而他的雙腿則是修長有力。指揮著眾人的他充滿了自信與威儀,而且似乎知道該做什麼與達到目標有效率的方式。想想她的無法控制自己,她不禁對他的這種迅速控制大局的能力艷羨萬分。
「妳沒法控制是因為妳不專心,喜兒!」姑媽的話又在她腦中響起,提醒她應該專心於魔法而非她心中童話故事裡的英雄。
不捨地再看一眼公爵後,她坐回位子上努力記憶著咒語「讓鐘聲繼續敲響!」對了,她就是念錯這最後一句才會到這裡認識貝爾摩公爵而非置身色雷溫暖舒適的小農莊裡。
她該如何擺脫這個窘境呢?她是個女巫,就該表現出女巫的樣子。她決定創造自己的咒語。幾分鐘後,她大聲念出她的「創作」:
噢,請聽我訴說,我正處於痛苦的困境;顯然我的咒文出了錯。
所以,請注意聽,並以應有的速度,迅速地,將我送到色雷!
空地上傳來巨大的嗶啪聲,接著是男性的吼叫,然後是砰砰砰三聲巨響。她用手蓋住眼睛,害怕、緩慢地移向馬車門,自指間往外窺探。又有三棵樹倒地,而所有人──包括公爵──身上全都濺滿了泥塊。沒有人的表情是愉快的,生性緊張的那個人還頻頻往上看,彷彿認為天空隨時會塌下來似的。
她的目光又轉向公爵,後者已立即指揮若定地派其它人去檢查附近的樹。他洪亮而低沉的聲音,使她不禁幻想著貝爾摩公爵成為魔法師的景象。
她又作夢似地看了一會兒之後,才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開始打量馬車內部。寬而深的座位都鋪著翡翠綠的天鵝絨,蓋住車窗的天鵝絨窗簾鑲飾著金邊,銅製的車燈與水晶玻璃燈蓋閃閃發亮。仔細看,她發現玻璃上精緻地浮雕著一隻獵鷹。她又打開車門瞧瞧外面,是一樣的圖飾。她印象深刻地又關門回座位上,想像著一個人搭乘如此豪華的馬車到任何想去的地方的情景。不需記住咒文,不需集中心神,只需躺在天鵝絨任世界往後退去
「您還舒適嗎,閣下?」僕役會如此問她。
她會抬起戴著她摯愛的丈夫送她的翡翠珠寶的手,說道:「當然了,韓森,現在我要休息了。到布萊頓時通知我一聲,王子一定正在等我們。你知道他老愛說:「舞會若沒有貝爾摩公爵及公爵夫人,就算不得是成功。」」
然後僕役會關上車門,而她英俊、尊貴而高傲的丈夫會傾身向前,一手輕撫著她的頸子,然後將她拉近拉近直到她嗅到煙草及酒香,接著他的唇壓上她的
沈迷於白日夢中的喜兒渾然不覺她的唇正貼在窗玻璃上,直到她睜開眼睛──嘴還貼在冰冷、堅硬的玻璃上──並直望著貝爾摩公爵與他的朋友愕然的臉。
第四章
「你猜她在做什麼?」
「我完全無法想像。」亞力看看正沉思地皺起眉頭的多恩和異常沉默的塞莫,再看回女孩。
她閉著雙眼,緊貼在窗玻璃上的嘴唇有如粉紅色的水蛭。然後她睜開眼睛直直望向他,接著便忽地退回座位上,臉藏在側簾後。
「她是蘇格蘭人。」亞力說道。
韓森協助他穿上外套後,他繞過馬車打開另一邊的車門並探身進去。她看著他的樣子彷彿他會一口把她吞下去,再仔細一看,他發覺她的臉色不但已恢復,而且較尋常紅潤十倍。她立即轉開身子。
「妳覺得好些了嗎?」
漫長、緊繃的片刻後,她朝窗簾喃喃道:「不,我想我會蜷起來死掉。」
「我倒很懷疑妳會因腳踝扭傷致死。」他的口氣中有掩不住的嘲諷。他已經受夠了倫敦的社交季和那些女性的小把戲,奇怪的是,想到這個言行舉止特異的女孩與他在倫敦認識的那些一樣無聊,竟令他有些惱火起來。為了某種原因,他希望她的人會和她的長相一樣與眾不同。他暗罵自己是傻子並等著她的反應。
什麼也沒有,她只是坐在那兒用一隻戴了手套的手掩住眼睛。
「妳的腳踝很痛嗎?」
「「痛」無法形容我的感覺。」她說道。
「那麼糟啊?」
「比你所能想像的更可怕。」
他實在討厭對著她的背講話,便伸手輕輕拉下她的手把她的臉轉向他,結果卻發現她兩頰火紅得有若晚霞。「妳還有哪裡受傷了嗎?」
她眼中掠過一抹驚慌,然後伸手摸摸臉頰。「我想我是指發燒,對了,就是它!」她急促地說道。「我想我是發燒了。」
他審視她的臉。。「妳的臉確實很紅。」
「真的?」她輕拍她的臉,彷彿隔著羊毛手套她感覺得到熱度似的。「窗玻璃冷冷的,你知道呃,它使我的臉變涼。」她對他粲然一笑,不像發燒的人那種沒精打采的微笑。
「我明白了,妳很能隨機應變。」
「是的,我的確必須迅速思考。」
不知怎的,亞力有種他們在各說各話的奇怪感覺。他試著以邏輯解決他的困惑。「妳想過打開車門嗎?外面相當冷。」
她望向他身後的濃霧。「沒有,不過那確實有道理多了。這也是為何你是個公爵而我是個女──」她一手摀住嘴,亞力只看得見她大睜的杏眼。然後她緩緩放下手。「女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