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住氣,凝神豎耳地站在原地,冷聲開口:「小宛。」
右側樹上傳來一聲短促幾不可察覺的聲響,他立刻飛身上樹,一旁卻傳來一聲嬌斥:「喂,你幹什麼?!」
隨著斥喝而來的,是數顆石頭。
他側身問過,伸手要抓那女子,可她卻慌忙退開,從樹頭上摔了下去,若非底下另一名大眼姑娘扶住了她,只怕她連站都站不穩。
他怒瞪著那管閒事的小姑娘,迅速向她倆逼近。
大眼姑娘扶著那女子,怪叫威脅:「喂喂喂,我警告你別過來,不然我不客氣了!」
他對那無聊的叫囂置之不理,兩眼直盯著那女子。
她始終低著頭,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眼一瞇,停下了腳步,命令著:「把頭抬起來。」
她僵了一下,沒動。反倒是大眼姑娘哇啦啦的叫著:「喂,你怎麼那麼霸道!你以為你是誰啊?」
「把頭抬起來!」他握緊了拳頭低咆著。
大眼姑娘被他凶狠的語氣和臉色嚇到,卻仍護住她,白著臉頂撞回去,「那麼大聲幹嘛?」
對這聒噪的姑娘失去了耐性,應龍一呼聲,揮手就要解決掉她--
「不要--」察覺到他的怒氣,小宛轉而急急將不知死活的靈兒護在身後,一張臉終於抬了起來。
他在看清她的臉時,整個人一震,臉色刷白!
「大爺,求求你別傷我妹妹。」她故意用很重的鼻音說話,語音顫抖著,像極了怕死的姑娘。
靈兒聞言可傻了眼,「啥?妹--」
小宛硬拉著靈兒跪下,用苗語斥喝著,「住嘴,別惹這位大爺發火!快跪下道歉。」
「你說啥?我聽不--唉呀--」靈兒話說到一半,膝後方被小宛用手一拐,結果還是跪了下來,萬分狼狽的。
靈兒雙膝一落地,才想爬起來,誰知小宛不知使了手法,竟讓她兩腿無力站起。她還沒來得及驚慌哀嚎,卻見小宛竟然開始磕頭,嘴裡還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看得她一時驚愕地張大了嘴。
「大爺,求你饒了我們一命,求求你、求求你……」小宛一次次的對著他磕頭,不斷地用苗諾重複這幾句話,磕得她頭都昏了。
然後,他走了。
當她察覺他終於信了她所扮演的角色,匆匆離開時,她才停下磕頭的動作。
「小宛,你到底在搞什麼?」靈兒回過神來,忍不住皺起眉頭問。
「我……」小宛抬起頭看著靈兒,她張嘴想說話,卻只覺得一陣暈眩,跟著她眼前一黑、往旁一倒,就昏了過去。
「啊?!喂!小宛?你怎麼了?小宛?」靈兒七手八腳扶住她,一臉驚慌。
完了完了,又昏了,這下她該怎麼把小宛帶回洞裡啊?
正當她不知該怎麼辦時,剛剛那壞蛋竟又去而復返,她嘴才張開還沒來得及出聲呢,就被他用法術給定住了。
靈兒由不得自己地張著大嘴,跪在地上,眼睜睜看著追男人伸手將她的手撥開,把小宛抱起。
她心裡急得要命,卻動彈不得。
就在她以為自己小命休矣,他會出手殺了她時,那壞蛋卻看著她,開了口。
「你們住哪?」
唉呀,她聽得懂耶,幸好他說的不是那個什麼語音濃重的方言。
靈兒想回答,卻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因為她連嘴都合不上了,更別提要答話了。
他見狀,手一揮,輕易便解開大眼姑娘的定身咒。
那咒法一解開,靈兒立刻跳了起來,怒瞪著他問:「你是誰啊?」
「住哪?」他不理她的問題,只不耐的重複,一臉冷。
他那陰狠的眼神駭得靈兒打了個冷顫,不由得氣弱了下來,不過還是很不甘心的道:「往哪關你屁--」
一股森冷的殺氣迎面襲來,頓時教靈兒將最後一個字給吞回肚裡,嚇得結巴改口道:「前……前面鐘乳石洞裡……」
話才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舌頭。
可可可……可是這傢伙真的看起來很恐怖啊……
看著那男人抱著小宛往河邊走去,她沮喪的皺眉,隨即安慰自己。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一會兒玄明就回來了,一定可以將這壞蛋給打跑的!
對,一定!
※ ※ ※
七彩琉璃珠。
他見過這條珠鏈,很多次。
色澤斑斕的珠子在燈火的映照下散發出溫潤的光澤,項鏈正中的龍牙卻相反的莫名森冷。
他輕撫著在她頸上的那串珠鏈,久久。
她總是戴著它,從不離身。
還給我,把龍牙還給我!
哈哈哈哈,那才不是龍牙!你這小白癡,這是狗牙!
是龍牙!
她大吼一聲衝了過去,像野獸一般,張嘴咬住了搶她東西的小妖頸項,無論對方怎麼打罵又扯又拉,就是無法將她弄開。
她瘋狂的行為,把一干在場的人與妖都嚇壞了,等他們發現她幾乎殺了那小妖,才紛紛出手,卻還是無法將她拉開。
他在她快被打死時,出面制止了那場騷動。
當時她早就昏了過去,手裡卻還緊緊握著搶回來的龍牙。
那次之後,堡裡沒有多少人或妖敢再招惹她。
後來,雲娘才從她那和蚌殼一樣緊閉的小嘴裡套出話--
她是棄嬰,而這,是她爹娘留給她的唯一一樣東西。
諷刺的是,那白牙的確只是狗牙。
她昏迷的那一晚,他將它換了過來,只因她用她的生命守護著它。
不自覺握緊了那珠鏈,龍牙戳刺著他的掌心,他卻沒有鬆手。
她從小便戴著它,從未取下,從未!
瞪著昏迷沉睡的女人,他知道她就是小宛。
為什麼不肯承認?
因為她臉上醜陋的疤?因為她跛行的腳?
想起稍早在林子裡,她刻意演出的那場戲,他神情不由得有些扭曲。
當她跪著,當她就那樣對著他磕頭,他完全無法反應,只能僵硬的瞪著她,他沒有辦法當場拆穿她……在她捨棄了自尊、扮演苗女村姑也不願認他的那一刻,除了震懾與憤怒,他什麼也無法想!
她就那麼不願意見他?甚至寧願跪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