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聽一個故事,一個壞女人和好男人的悲劇。
只是悲傷和憤怒、愧疚好像都與她無關,真相雖然一點一點由易軻口中說出,卻對喚醒自己的記憶沒多大幫助。
「所以……」靖藍慢吞吞的說:「我們結婚才三個月,我……就和你的司機亂來,還打包了珠寶首飾要私奔?既然如此……為什麼我會在回家的路上發生車禍?」
易軻惡狠狠的瞪著她,「因為妳的護照和台胞證都在我手上,妳大概是看準了那天我不在,準備回來偷拿。」
易軻越說靖藍的疑點越多。「那也真奇怪,你說我出車禍的時候,行李都在車上,可是獨缺那些值錢的東西?難道我在那麼幾天內就把東西轉手了?連結婚戒指還有手錶都一起賣了嗎?」
她這一席話提醒了易軻,當初只惦記她的傷勢,並沒有思索到這一層去。靖藍在上海沒有朋友,李恩的社交圈也不廣,兩人絕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就替那些價值不菲的首飾找到買主;更何況以他在上海的人脈,這些東西流通到市面,怎麼可能不驚動他?
尤其是「藍色的眼淚」!
如果說是李恩先帶珠寶走了,而靖藍獨自返家拿護照呢?
這也不太可能,以靖藍多疑小心的個性,她絕不可能把東西先給李恩的!
心裡雖然這樣想,但他嘴裡還是下饒人,「這也不無可能啊?更可能是妳的愛人把妳的東西拐跑了,所以妳只好回頭求饒也說不定?」
靖藍專注的凝視易軻幾秒,出乎意料的笑了起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現在的心情?雖然你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對我最嚴厲的指控,可我怎麼也沒辦法把你口中那個『我』,和現在的『我』重疊成一個人。也許在這段婚姻裡你受傷很重,但我實在沒有辦法產生歉疚或者……難過的心情。」
「那就和我一直以來的心情一樣,」易軻這些話裡竟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哀傷,「我把我的心給妳,把天底下妳想要的東西都捧到妳面前,不斷的討好妳、寵愛妳……但無論我怎樣努力,妳的心永遠讓我猜不透,永遠在我追尋不到的地方!」
第三章
「你不能殺她!」女人高亢的聲音在如夢似幻的空間中響起。「不是說好了讓她來幫我們拖延幾天,為什麼現在你又要殺她?」
「不殺她我們就脫不了身,」這會換成一個男人的聲音。「難道妳要等她醒來指控妳嗎?事情都已經走到這種地步了,妳還顧忌什麼?只有她死了,我們才能無後顧之憂的遠走高飛;只有她死了,我們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汽油味……刺鼻嗆人的味道,清晰得不像一個夢,她覺得自己彷彿被壓縮在一塊石頭中,動彈不得,四周都是堅硬的石壁。
「我不管!」女人的音量又提高了數倍。「反正我就是不准你傷害她,要是她死了,我就和你拚命!」
男人沒再說話,顯然是放棄了爭吵。
雖然眼皮很重,她還是努力的撐開一條縫,但入眼的景象卻讓她嚇得大叫--
因為,她竟然看到她自己的臉,向她俯身過來。
☆
靖藍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驚魂未定,一時間她竟然以為她猶在夢中未曾醒來,因為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仍在她的面前凝視她。
等到她回過神來,才發現是床腳那幅巨照。栩栩如生的表情再加上白紗禮服,在昏暗的光線下,真像是心有未甘、眷戀人世的遊魂。
難怪自己會作噩夢!這麼多的照片,對精神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急急的爬下床,赤腳跑進更衣室裡,打開每一個衣櫥,翻出備用的床單被套,連抱帶拖的扯到房間來。拉張椅子放到照片前,抖開床單蓋住整幅照片。
遮完一幅她又拉了椅子去遮另一幅,心想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自戀,整個房間都掛滿照片?
但在走到她和易軻的結婚照前,她突然猶豫了。這是兩人唯一的合照,如果她把它遮掉了,易軻會怎麼想?
就在舉棋不定時,她的耳邊突然想起易軻的聲音,「三更半夜妳在做什麼?」
一個重心不穩,她直接從椅子上摔下來,痛得大叫,「哎喲!拜託你下次先暗示一下,好不好?不要這樣無聲無息的冒出來!」
易軻走進來,伸手把她扶起,剛峻的臉龐難得帶著笑意。
「我敲門了,顯然妳沒聽到。我在房裡聽妳乒乒乓乓的,不曉得妳在幹什麼,所以才過來看看。妳還好吧?有沒有摔到哪裡?」
「沒事,」她沒好氣的回答,「還好我有先見之明,這些床單厚得很。」
易軻打量她手上的床單,又轉頭看了看四周,疑惑的問:「妳為什麼要遮掉這些照片?這些不都是妳的最愛嗎?」
剛剛這一摔,腳還真的有點痛。她放下床單拖著腳走向窗邊的沙發坐下。
「此一時、彼一時,等我真的駕鶴西歸你再掛起來憑弔好了!不然每天半夜醒來還以為自己靈魂出竅到處亂晃……」
易軻這回真的笑了,看靖藍揉著腳,不禁又皺眉問道:「妳的腳又痛了嗎?是不是剛剛摔的?明天我帶妳去給子皓檢查一下?」
「沒關係啦!可能只是剛剛爬高爬低拉到筋。那你呢?」易軻依然穿著整齊,好像還沒上過床一樣。「都幾點了,你還沒睡啊?」
「我才處理完紐約那邊的事。」說得很輕鬆,但靖藍猜那大概又是一大筆的交易。
他又環視一眼披披掛掛的屋內。「別掛了,看不順眼明天我找人拆下來就是,這樣掛不是更像靈堂了嗎?」
「我不要拆。」她帶點賭氣的說:「如果要拆,等真正的蘇靖藍回來再說;現在的我只下過是另一個靈魂借據了這個軀體,也許哪天你到路上去招招魂,結果卻發現我不曉得是哪年哪月就已經暴斃荒野的孤魂野鬼……」
昏暗中的易軻,雙手抱胸,表情深沉,那種打量人的目光讓靖藍的寒毛直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