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一個姑娘家有偷聽人家恩愛的怪癖,哈——」李沅毓口裡咬根草,懶懶的倚在門外的大樹旁。
「怪癖?!我是因為——」賀蘭靜停了口,向李沅毓瞄了一眼,又說:「我幹嘛要跟你解釋?瞧你鬼鬼祟祟地站在人家背後,就不知心裡在盤算些什麼壞事呢!」
「是你自己聽得太入神了,我可是踏著腳步大大方方地走過來的,再說,要盤算個什麼壞事?!就憑你,我就失去胃口,不如回房倒頭大睡啦!」李沅毓一副神態自若的瀟灑模樣。
「流浪漢——你——哼!」賀蘭靜不知道李沅毓的姓名,遂以流浪漢來稱呼他。而此刻的賀蘭靜是七竅生煙,扭頭離去了。
「哈哈哈——」散落在一旁的弟兄們紛紛笑了起來,說:「好兄弟,看來咱們的母老虎得指望你啦!」
「什麼事這麼高興?」門一開,賀蘭震與芙影就見到這個景象。
「老大,咱們阿靜遇上剋星了。」
賀蘭震看著他們口中的「剋星」李沅毓,不禁又沉默半晌了。
「說話呀——」芙影推推他。
「哦,各位兄弟,我要向大家宣佈一件事情——」賀蘭震牽起了芙影的手,眼光儘是柔情地說:「我和芙影打算拜堂成親,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哇,恭喜、恭喜!」歡呼聲不絕於耳。
「老大也找到他的剋星了。」
「你呢?」賀蘭震以眼光詢問著李沅毓。
而李沅毓面無表情,只是專心凝望著神采奕奕的芙影,她那幸福愉悅的笑容突然間震撼了李沅毓的心。
他笑了,他以笑代替了回答。
這場婚禮在三天後以簡單的方式舉行。
雖然沒盛大豪華的迎娶排場,但以鮮花為道、以熱情為引導的真情真性,卻是另一種動人的情境。
在一片紅字的新娘房裡,賀蘭靜正喜孜孜地看著芙影梳妝打扮,好生羨慕。
「芙影姊姊,你真是漂亮!難怪我大哥為了你都變個樣了。」賀蘭靜把玩著賀蘭震為芙影訂製的新衣裳。
「你也很可愛呀!只不過沒遇見懂得欣賞你的知音罷了。」這些日子的相處,芙影對賀蘭靜的刀子墮豆腐心是摸得清清楚楚。
「這倒也是!憑我賀蘭靜這種氣概、這身功夫,還不是普通人能一眼看出的。」賀蘭靜倒是挺自豪的。
「阿靜,」芙影被她的言行逗得笑起來,說:「不過有一天假使你遇上意中人的話,可得把你說的氣概、功夫全收起來,你該瞭解,男人總是愛面子嘛!可別把人給嚇跑了。」
「呵!那麼容易嚇跑的人,我也不要!就像我大哥,他不也是沒被你大唐公主這等身份嚇跑呀!」
「大唐公主?!」芙影沒聽漏這四個字,「你說誰是大唐公主?!」
「——沒有——」話一出口,賀蘭靜就知道自己闖大禍了,面對芙影的追問,她是咬了舌頭,說得結巴。
大唐公主?!是的,她是大唐公主,她是大唐的弘化公主,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會忘了呢?
所有的記憶在剎那間全湧現在芙影的眼前,關於下嫁吐谷渾的重責大任、關於慕容諾曷缽的變心、關於宰相發動政變的那一天、關於銀兒慘死在她面前……
「啊!——」這一切的一切來得太急太無情,芙影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在不勝負荷的狀態下,她只尖叫了一聲,便應聲倒地,跌入了重重枷鎖的記憶裡。
待一醒來,已是另一番天地!
「芙影,芙影,是我呀!」賀蘭震焦急地喚著。
芙影見到賀蘭震是未語淚先流!
「別哭、別哭,你不要成親,咱們就不成親了,芙影別哭了。」拂著她滑落不止的淚,賀蘭震心疼如絞。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賀蘭靜哭喪著臉,滿心歉疚。
該來的總是會來!只是這一刻教原本興奮喜悅的賀蘭震情何以堪?彷彿所有的情感付出敵不過記憶中的舊日時光,一醒來,就把這一切踢出心界之外。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我?你知道嗎?你差一點害慘我了。」芙影一出口,便是不諒解的語氣。
「芙影姊姊,不要怪我哥,是我騙你的,是我聯合大伙瞞你的,不關大哥的事。」賀蘭靜急急地做著澄清。
「阿靜,你先出去。」賀蘭震把屋內的人全趕出去。
此刻安靜得教人窒息的房裡,只剩兩顆受傷的心。
「我想,我們不能拜堂了。」先開口的,是芙影。
「我知道。」回答的,是賀蘭震沙啞的悲傷。
「你應該一開始就告訴我實情的。」
「你所謂的實情只會教你痛苦,我寧可你怨我,我也不願見到你傷心。」賀蘭震背著芙影,盡量掩飾自己的哽咽。
「你的深情,今生今世我恐怕無以為報了。」芙影輕輕地自口中吐出這一句。
「就算我欠你的,這樣我們之間就扯平了。」話說得簡單輕易,卻是賀蘭震的一片用心,是不願讓芙影心懷愧疚離去,她已經夠苦了,他倘若無力替她分擔,也不能再加上這一筆。
又是出口了好久,整個空氣凝結在最酸澀的氣味中。
還是芙影先開了口:「我該回宮了——」
她還是說了!這幾句字雖然他早在心裡預演過好幾回,但她一說出口,仍舊刺痛了他賀蘭震的心口。
「好。」他硬是從墜裊進出這個字,恍惚中,他似乎看見了自己遍體鱗傷、鮮血直流。「謝謝!」芙影僅用造句安慰他。
「你——你還愛我嗎?」他以萬分的顫抖問著她,試圖在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中留下一些可供日後憑弔的甜蜜。
又是一陣無語的回答!
想來她是不願傷害他,又不能撒個謊!賀蘭震淒苦地笑了一下,便頭也不回地開了房門,飄著一身落寞走出了芙影的視線。海心寨這會兒是烏雲密佈了!才剛貼上不久的喜字全被扯爛了扔滿一地。
而賀蘭震呢?他的心不用拆,在步出芙影房內的那一刻早已碎成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