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終究是墮落了,淪為男人的玩物!
混合著絕望的悲痛湧上丁鈴心頭,電梯門打開,走廊上明亮的燈光,與她心裡幽暗的情緒形成對比。她努力控制衝上眼睫的酸澀,拚命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讓哥哥看見她哭泣的臉,不能讓他知道她的傷心和絕望。
但越是這麼想,淚水就越發不可收拾。
如果哥哥沒生病就好了,如果哥哥健康,她所有的委屈和傷痛都可以找人訴說,也不用強自壓抑得這麼苦了。
但哥哥病了,每一秒鐘都在跟死神拔河,這種情況下,她能把自己的苦告訴他,讓他為她擔心嗎?
不,將椎心的苦澀沉埋心底,丁鈴跨出電梯。右轉是兄長住的頭等病房區,當她走到護理站時,心臟猛的收縮,一種不祥的感覺躍上心頭。
「丁小姐,你怎麼現在才來?」
丁寧住院已有一段時間,護士對每天都來探望兄長的丁鈴已經很熟,杏眼裡滿是同情,「丁先生的病情突然轉壞,我們一直想聯絡上你,但你的手機沒開。」
「哥……」她撒腿狂奔,在病房門口遇上程羲。
「醫生正在急救,你別進去。」
那張英俊的臉龐堆滿凝肅,看得丁鈴心驚。
「不,哥……」
「為什麼沒開手機?院方聯絡不到你,只好找我。丁寧突然呼吸衰竭,醫生認為情況不樂觀。」
「不……」丁鈴無法置信,昨晚他的精神還好,怎麼不到一天就……心臟急速收縮,她感到呼吸困難,因為她沒開手機,老天爺在懲罰她嗎?
「你怎麼了?」程羲銳眸裡浮現憂慮,擔心的扶住她。
「我不是故意……沒開手機……是我害了他……」淚水撲簌簌的直落,太多的悲痛,太多的自責和懊惱,使得她頭暈目眩,心思混亂。
「你說什麼?你開不開手機,跟丁寧病情轉壞沒關係。」程羲好笑復好氣。
「可是哥哥……」
「沒關係就是沒關係,你不要再亂講話了!」程羲粗聲的道。
丁鈴還想說什麼,丁寧的主治醫生從裡走出,她連忙迎上前。
「醫生,我哥怎麼樣?」
「丁小姐……」他欲言又止,表情沉痛。「你們進去吧。」
「什麼?」丁鈴只覺得渾身冰冷,她甩開程羲的扶持,衝到病床前。
「哥,哥……」
床上蒼白瘦弱的男子勉強撐開眼皮,看到丁鈴,他抖了一個虛弱的笑容,聲音低微難辨。
丁鈴俯耳貼到他嘴邊,濃烈的藥味與死亡氣息撲鼻而來,層層疊疊的壓至心口,令她差點沒法喘息。
「鈴鈴……哥哥撐不下去了……」
「不,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死亡的陰影籠罩而來,她恐懼的低叫,像個無助的小孩哭泣。
「對……不起,哥哥……」
「不要這麼說!我要你活下來,鈴鈴不能沒有你。」
丁寧的嘴角抽搐,眼神裡充滿無可奈何,顫抖著手伸向妹妹。
丁鈴用力握住,力氣大得像是擔心手一鬆,哥哥就會離她而去。
「別走,別離開我……」她哀傷的懇求,丁寧卻只是無奈的抖著嘴角。
「為我好好照顧自己……替哥哥活下去……」
「不,我需要你照顧我,求求你。」
丁寧無語,只是望著妹妹身後的男人。
程羲像是瞭解他心中所想,向前一步,俯身道:「我會照顧丁鈴。」
丁寧深深看進程羲眼裡,彷彿想確認他的承諾能否相信,他無力的蠕動嘴唇,像還想說什麼,但連個氣音都沒發出來,強撐的眼皮無力的垂下,被妹妹握住的瘦弱指掌也失去了力氣。
「十五時二十三分十六秒。」
醫生報出死亡時間,丁鈴覺得眼前一黑,在昏過去之前,聽到一聲嗚咽,那悲嗚像是從受傷的靈魂裡摩擦出來,聽得人心酸。
***
喪兄之痛,對丁鈴是個沉重的打擊,十八歲的她,在一瞬間變得蒼老。這不是指她的外貌,而是說她的心情就像等死的老人,暮氣沉沉地失去了對生命的熱情,所有的感覺都麻木而遙遠。
那雙美麗的眼瞳整日裡霧霧茫茫,蒼白的小臉瘦得尖尖小小,她活著,卻像是死去,靈魂陷進絕望的渾噩裡出不來,一顆心空空蕩蕩,著不了力,畏怯地縮在悲傷的外殼裡。
這段期間,她依賴著程羲,像具行屍接受他的每個指令。兄長的葬禮之後,他要她搬進他公寓裡,她沒有異議的順從。搬家那天,依照程羲的意思,她什麼都不用收拾,只要人過去就行。但連日陷進悲痛裡的丁鈴,在回到與哥哥相依為命多年的公寓,回憶潮水般的湧來,每一樣傢俱和物品,都成了她想念兄長的憑借。
她非得要一樣一樣清點,程羲由得她,或許他瞭解到這對丁鈴而言是一種療傷止痛的方式。
在清理兄長的舊物時,丁鈴意外找到他在住院期間所寫的日記。
那是從丁寧留在病房裡的一箱私人用品裡找到的,當時她沒有細看便帶回家,沒想到裡頭竟有日記。
她顫抖的打開,裡頭的文字像一道光照亮了她陰暗的心谷,她感到一陣血液沸騰,心頭火熱了起來。
從知道自己罹患癌症後,丁寧就開始在日記裡寫下心情,最初的文字充滿對病痛和死亡的畏懼與不甘心,以及對妹妹的擔憂,但在手術一星期後,他在日記裡寫故事。
上面是這麼記錄的——雖然鈴鈴的笑容仍是那麼開朗,但從醫生凝重的臉色,及程羲眼神裡的悲憫,我察覺到病情並不樂觀,死、亡的陰影步步逼來。與其每天無所事事的躺在病床上,除了等死外,總覺得自己還能做些什麼,當我這麼想時,一些匪夷所思的意念忽然就這麼冒出來。是呀,在看過數不清的小說後,我也可以構思自己的故事情節,這倒不失為一種打發時間的、萬式。
就這樣,他開始在日記裡撰寫故事,有時候會在連續的文字間,夾雜忽然冒出來的一個意念,使得日記內容顯得雜亂。丁鈴無法阻止自己一篇一篇的翻閱,藉著閱讀的動作,她彷彿深入了哥哥當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