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視線下,那雙熱氣騰騰的眼睛,以一種經歷過寒徹骨的寂寞,方體會到曾經擁有的繞指柔的情意有多難能可貴,擔心會再度失去她的緊緊盯視著她。
「你怎麼可以……」程羲傾向她,飽含著痛苦、壓抑的聲調低啞的控訴,「這樣對我?你好狠的心,好無情,好可惡……知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找得你多苦?」
他用力搖晃著她,搖得她頭暈目眩,感覺著他的每句指控都圍著她打轉,陣陣噁心感襲來。
「程羲,你幹嘛!沒看到鈴姐的狀況嗎?還這樣搖她!」
嬌脆有力的聲音及時解救了她,但丁鈴的心情卻從稍早之前見到程羲的驚喜,跌落至悲鬱的谷底。
走回原點了嗎?她的期盼終究只是個童話,這僅是她所能得到的最美滿結局嗎?心中一陣淒苦,使得胃部的翻攪更厲害了。
「嗯——」她別開臉,痛苦的掩住嘴巴。
「你怎麼了?」程羲被驚嚇得不知所措,他從沒見過丁鈴難過成這樣,離開他的這段時間,她是怎麼照顧自己的?」股怒氣陡然升起。
「喂,你眼睛不好嗎?商場的人都說你目光銳利如鷹,再隱而不顯的商機都可以看得出來,用最快的速度獲取,現在卻連這麼明顯的事實都看不見。」
「你說什麼?」耳邊叫囂的噪音實在是很討人厭,若不是看在她還有可用之處,他根本不想理她。
依蘋翻了翻白眼,被他的遲鈍給打敗了。她指了指丁鈴的腰圍,在腹部比了個大肚子的動作。
「你說她……懷孕?怎麼可能!」程羲震驚無比,不敢置信的瞪視正在努力深呼吸,平撫體內噁心感的丁鈴。
她的臉色是那麼蒼白,彷彿隨時都要昏倒過去,一雙微微垂下的眼眸,深幽得讓人看不到底,豐滿了些的腰圍有可疑的微微起伏,真是懷孕嗎?
「幹嘛那麼吃驚?」依蘋的語音裡充滿嘲諷。她邊體貼的遞上面紙給丁鈴,邊朝程羲冷笑,「你做那件事情時,都沒想到後果嗎?還是你得了健忘症?我就好心提醒你吧!那天呀,在我家頂樓的浴室,你像火車頭一樣衝進去,最後像偷完腥的饞貓摟著鈴姐出來。如果還記不起來,我很樂意提供照片當證據。」
「照片是你給的……」丁鈴恍然大悟。
「沒錯。」依蘋得意的承認,顯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可是你怎麼會……」丁鈴窘得滿臉通紅。
「拜託!我親眼見到程羲溜進浴室,又聽見你們在裡面製造出來的聲音,還不清楚裡頭發生的事嗎?我當機立斷、就地取材的找了名優秀的攝影師埋伏在一側,等著你們出來。嘿嘿,照片拍得不錯吧?可是有國際水準喔,那人拍完後,還一直埋怨我把他大材小用哩!」
程羲一聽,便曉得這位有國際水準的攝影師是何方人物,只是納悶那人為何會聽依蘋的擺佈,參與這件事。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丁鈴百思不解。
「鈴,她的用心你還不懂嗎?她根本是惟恐天下不亂!」
「程羲,你太小看我了。」依蘋瞪他一眼,轉向丁鈴的目光盈滿溫柔的情愫。「我會這麼做,全是為丁鈴姐。」
「為了我?」
「嗯。」她點著頭,示意程羲攙扶丁鈴到有濃蔭的地方坐下,她可沒有在大太陽底下聊天的習慣。「我看不慣你被程羲欺負成那樣,還處處維護他、替他著想……」
「蔡依蘋,你胡說什麼?」
「你稍安勿躁,等一下自有大把的時間留給你講,就怕你到時候又不肯說了。」賞了那個青筋暴露的男子一個白眼,依蘋接著說:「我並不樂意跟程羲訂婚,在知道你的存在後,原本可以直接告訴爸爸,讓他取消婚事,但在那天下午看到你後,我就改變主意。因為即使我順利踢掉程羲這個未婚夫,還是會有另個女人替代我的位置,到時,你的日子只有更難過。所以,我決定了!」
望進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眸裡,丁鈴的心弦一陣撥動,她在那裡看到了善意的關懷,但心裡仍有許多的疑問,讓她忍不住問:「你的意思是?」
「我要讓程羲正視自己的心,瞭解到你在他心裡的份量,從而珍視你,不再讓自己或任何人有機會侮辱你、傷害你。」她的眼神轉為嚴肅,每個從那微彎的可愛嘴唇吐出來的字,擲地有聲的落在程羲與丁鈴心頭。
程羲神情複雜的望著這個他一直認為只會攪和、視為禍水的少女,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依蘋的心思遠比他想像的還要柔軟、周到,雖然用的方法讓他倍嘗苦頭,但看在她的用心是為丁鈴打算,也就沒什麼好埋怨了。
溫泉般暖郁的感動則在丁鈴心頭洶湧著,一股熱氣從喉頭衝上鼻腔,酸熱的感覺盈滿眼眶。她看著眼前這張溫柔的笑臉,喉頭緊澀,有千萬個感謝要講,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就算你這次沒有出走,我大概也會想辦法拐你離開一陣子。只有你離開後,程羲才肯正視你對他的重要性。」
逗留在她唇邊的調皮笑意,是那麼甜美可愛,那靈黠的眼眸包含的智慧,深刻又動人。丁鈴在佩服之餘,仍有些許的疑慮。
「可是……你不愛程羲嗎?」
她噗啼笑出聲,「我會愛上他?鈴姐,他在你心裡是個寶,但在我眼中可不是。他或許有幾分魅力,但想迷倒我,還差得遠呢!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嫁給他,如果不是邱姨和我爸亂點鴛鴦譜,我和他根本扯不上關係。」
是這樣沒錯。丁鈴微微苦笑,如果不是她當局者迷,早該從依蘋對程羲的態度看出端倪。他們根本是相看兩討厭,她卻以為她的離開,可以成全兩人,平息所有的紛擾。
「你們怎會知道我在這裡?」
「程羲找你找得都快瘋了,在確定你沒有出國後,我們幾乎翻遍整個台灣,甚至找上出版社,但他們說,你是有交稿,但只留下郵政信箱,並沒有新的聯絡地址。幸好我記得你提過,令兄是在十一月過世的,我就提醒程羲,或許可以在令兄祭日當天在墓園遇見你,我們可是一大早就來這裡埋伏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