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變?」粗壯的阿勇邊問邊監視外頭。
葵月煩躁地走著。「黎大人知道了。」
「啊?」姞安瞪大眼。「怎麼會?」
「本來想再熬過兩個月就成了,現在恐怕要另外再想辦法了。」葵月往門口走。「我得立刻寫封信給舅舅。阿勇,去叫阿清,要他等會兒到我那兒一趟。」
「是,小姐。」阿勇點個頭,快步離去。
葵月走下廊廡,又將信看過一遍後,折好放回腰帶內,這才往僕役房的方向走去,因為心思圍繞著黎京謂到舅舅府中探聽她消息的景象,以致當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
「怎麼走到這兒來了?」她觀察四周的景致,發現自己正置身在大少爺的宅院。
「妳在這兒做什麼?」
肩上的輕拍讓她驚喘一聲,回過頭才發現管家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她倒退一步,回道:「奴……奴婢迷路了。」
「妳不是該在茶室擦茶器嗎?」景萊注視著她低垂的臉。
「是,奴婢擦到一半,忽然想起二夫人一早交代奴婢拿一罐紫筍茶到她那兒去,所以急忙往茶房走去,誰曉得竟迷路了。」
「從茶室到茶房妳走了多少遍,怎麼會迷路?」
葵月腦筋一轉,吸吸鼻子,發出顫音,「因為前些日子家裡人捎信來,說……父親生了重病,奴婢這幾日為了這事心神不寧,所以才走岔了路,是奴婢不對,請管家責罰。」
「原來如此。」景萊摸摸山羊鬍,正想接續話語時,書房的門忽然開啟,許九與嬴瑾蕭走了出來。
「好了,先下去吧!」景萊示意她退下。
「是。」葵月轉身,鬆口大氣。
「少爺。」管家走上階梯,踏上廊廡。「外頭有位來自建州的惠先生求見,他是官府的人。」他將手上的名帖遞給大少爺。
葵月停了一下。
「建州來的?」嬴瑾蕭微笑地打開帖子。「看來這事愈來愈有趣了。」
「難不成是為了……」
嬴瑾蕭舉起手示意許九止口,視線停在前方幾尺處停佇不動的奴婢身上,管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葵月還在原地。
「妳還在這兒做什麼?」景萊喝了一聲。
葵月回過神,暗叫不妙。「是。」她急忙往前走。
「等等。」嬴瑾蕭喚住她。「轉過身。」
「是。」她歎口氣轉過身子,雙眼盯著地上的石板。
「妳不是這院子的奴婢,為何跑到這兒來?」嬴瑾蕭走下廊廡。
「小的方纔已說過她了,她因為父親病重,所以心不在焉,走錯了路。」景萊解釋。
「是奴婢的錯。」葵月裝出懊惱又害怕的聲音。
「把頭抬起來。」
葵月只得抬起臉,這是今天第二次與他近距離的打照面,而且還是在如此明亮的大白天,一對上他的黑眸,她立時覺得如芒在背,急忙垂下視線。不知怎麼回事,她就是討厭他好像一副總在……刺探的眼神。
「我差點忘了要提醒管家給妳多加些月銀。」他轉向景萊。「以後每個月給她多加幾貫錢。」
「這……」景萊疑惑地看著主子。
嬴瑾蕭舉起扇子,示意他等會兒會跟他解釋。「妳父親病了?」
「是。」葵月小心回答,不想引起任何可能的懷疑。
「什麼病?」
「積勞成疾。」她含糊地說。
「家裡可有缺銀兩?」嬴瑾蕭又問,閒適地在她四周繞著圈走。
管家與許九不明所以地互看一眼,不懂主子怎麼會突然關心起一名奴婢了?
「謝大少爺關心,還過得去。」葵月覺得脖子有些僵硬,他這樣走來走去的,讓她心神不寧,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妳在府裡負責哪些工作?」
「奴婢負責茶室,還有茶器。」她謹慎地回答。
嬴瑾蕭點點頭。「好了,下去吧!」
葵月福了福後,轉身離去。
一等她走遠,管家立刻上前。「公子……」
「她是哪裡人?」嬴瑾蕭問道,她的口音不是揚州地界的口音。
「小的得查一下才能確定,不過記得是溫州人氏,有什麼不對嗎?」景萊不放心地問。
嬴瑾蕭轉向許九。「你覺得呢?」
「覺得什麼?」許九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嬴瑾蕭笑了笑。「沒什麼,走吧!先去見見那位惠先生。」
☆
葵月繞過樹叢後,開始加快腳步。「事情不妙了。」她蹙起眉心。
惠文是黎京謂的下屬,她曾與他見過幾次面,他來揚州的目的定是為了探查她的下落,現下他親自到府上調查,想必是她的謊言被戳破了。
雖然她很想去偷聽嬴瑾蕭與惠文的談話,但這風險太大,萬一讓大少爺發現,那可就不妙了;更何況惠文識得她,若讓他瞧見,一切就前功盡棄了。方纔她不過停佇一會兒,就讓大少爺審問了幾句,若是讓他發現她又偷聽他與惠文的談話,恐怕會讓他審上個三天三夜。
「怎麼會這樣?」葵月低喃。「只剩兩個月就能回去了,沒想到卻在這時候出問題。」
她得趕快想出補救的辦法才行。
第二章
「贏老闆。」惠文從椅子上站起,朝贏瑾蕭拱手作揖。
「惠先生。」贏瑾蕭微笑回禮。「怎麼來揚州也不先知會一聲,贏某才好招待。」
「贏老闆客氣了。」惠文笑著,他穿著黑紫色的袍於,袍上繡著餮紋,身材偏瘦,顴骨突出,有雙大眼,眼窩凹陷,下巴上留著鬍鬚,年紀約四十上下。
兩人又寒暄客套了幾句後,一名穿青衣的奴婢捧著茶盞進廳。待下人離開後,贏瑾蕭切入話題道:「惠先生此次來揚州是為了公事,還是來遊玩?若是來遊玩,咱們可先說好了,這東道主可要讓贏某來當。」
「謝謝贏老闆的抬愛,那怎麼敢當!」他笑著端起茶盞,瞧著杯中的茶沫讚道:
「府上的侍童真是了得,這湯花乳白,而且緊咬茶盞,像一層粥面,也像細浪……」他深吸一口氣。「更別說這茶香,真是讓人聞之心情都寬了起來……」他喝口茶。「嗯!好茶、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