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尊子也知道她的大勢已去,不敢多作逗留,悄然的走出島悟宅,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處心積慮在麗子的口中化成灰沫,她的心既疼又不捨。美好的未來全泡了湯,自己幻夢大半輩子的情感,竟是如此脆弱不堪。
尊子走掉了,真治拉著表情惡毒的麗子也隨之離去。
羽為今天的事憤恨不已,月子的勸言歷歷在耳,「前車之鑒」四字也還烙在他的腦際,他實在無法原諒自己的愚蠢。跌坐沙發上,此刻他真的——什麼也不想。
月子沏壺茶端了上來。
羽以為她又要嘮叨,但這回月子並沒有,只是靜靜擺下一壺茶及一隻茶杯,便悄悄退下。她真是心細,明白此刻他最需要的便是安靜。一抹苦笑浮上他俊逸的面容。
她終於看見櫻樹的模樣,也終於看見島悟宅的風景,一切都如織香所形容的,但重要的是——
「織香,前面的鬧劇已經結束?」
「純柔,你還掛心尊子的來訪?」
怎會?她只是……擔心。
「沒有啦,我只是……」
織香不是傻瓜,哪看不出她的心思。
「純柔,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
「嗯!」
「純柔,你很喜歡社長,對不對?」
這問話叫她心跳漏了半拍,迅速接口:「他是救我命的恩人,除了這層關係,我們……什麼也不是。」
在醫院看到他,她的心依然悸動。當初在台灣看到的他,是個冷酷的劊子手,他聯合父親謀殺自己的未婚夫,那是個令她恐懼的殺手。但現在再看見他,少了那分暴戾,但他的眼神依舊教她害怕,只因他的眼底彷彿宣告著:他要將她吞噬、征服,那是一種令她喘不過氣的壓力。
他的身邊有許多女人圍繞,不缺她一個,若說他對她有情,又為什麼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可見她是想太多了。
織香可沒她的悲觀。
「純柔,我看得出來,社長很中意你,或許你該敞開心胸和社長聊,好運才會跟著來的。」
「要聊也得他肯呀,萬一他的心思全在尊子身上,那我豈不是拿臉去貼他的冷屁股,那多醜啊!」
「不會的,你要有信心。」
其實,來日本也好長一段時間了,人生地不熟的她,能依賴的也只有他,偏偏他又性情古怪、心思複雜,想問他想什麼,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其實他應該知道她的處境,父親死了,瀚洋也有了塗媚,台灣早沒她容身的空間,她拿什麼理由回去呀!
「或許,我該試著和他做雙向的溝通。」
「只要你有這個想法,我相信你和社長之間一定可以相處融洽。」
純柔由衷希望,一切能像織香所說的。
她變了,在諸事紛擾得他心煩之際,他赫然發現,純柔主動的接近他的生活,瑣碎得甚至在晚餐後沏壺濃茶,就令他好生感動。
「純柔,別急著走。」
一如往常,茶盤一擱,她便想悄悄走人。但羽卻不像以前一樣保持沉默,他喊住她。
「你還有事嗎?」
他以輕鬆又自然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緊張。
「是沒什麼重要的事,我只不過是想——和你聊聊。」
「你今天工作不忙嗎?」
他進書房來哪是要正經的工作?逃避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忙早也忙夠了,今天我想早點休息。不過在休息前,我還想找人聊聊天。」
「喔,找人聊天呀!」她不敢表現得太過開心,但也不拒絕他的邀請,免得他打消主意,浪費一次大好機會。「好哇,反正我也還不累。」
見她不推拒,他在心裡竊喜。細心的為她準備另一隻茶杯,打算來個促膝長談。「你的眼睛,還可以適應吧!」
「嗯,好很多了,說到這,我真得好好感謝你,當初若不是你救我出火場,又花這麼多錢讓我開刀,做手術移植,我怎麼可能到現在還好好的活著?」
她的感謝之詞全屬多餘。當初之所以從火場救她出來,全是一時的衝動所致;為她爭取角膜,也不過是當做他在台灣那段期間所欠她的。
現在他只希望,她能給他一個最實際的回應,而不是這些空洞的感謝之詞。
「純柔,你不需感謝我,那不過是我應盡的本分罷了。」
「沐陽——」
「別叫我沐陽,這個名字的主人早消失在人間;你該喊我一聲羽。」他希望他們之間能夠一切從頭,包括她能忘掉台灣的一切。
羽,一個全新的認知。
「好,羽!」
她甜美的嗓音,喊出「羽」的名,真是悅耳動聽。他希望,她可以這樣喊他一輩子。
和諧度過溫馨的一晚,但到了白天,兩人反倒生疏了。
用餐時的有所避諱,叫月子看出他倆的刻意,那不是生厭的躲著對方,倒像是曖昧的閃避著外人的眼光。
羽出門後,純柔還心神不寧的張望他的身影。
月子無法與純柔溝通,也不敢敲探她的心思,收拾好餐桌,等待織香來做她的翻譯。
摸清了自己一直擱在心中的那張底牌後,他不再迷惘。母親的背影已然遠去,尊子無法取代他記憶中的母親,就算是迷戀,也早該醒來了。托人送去了支票,連小別墅的契約也給她,他想,這樣也就夠了。但據回來的人說,尊子並未收下,倒是她的朋友麗子一把就搶下。搶下也好,至少他的心裡因此少了份牽掛。
貴子來找過他,本以為她的出現又會是一場風暴,哪知道這小妮子可風趣——
當貴子如旋風般闖入,秘書一句:「我攔不下她。」
他的心裡紛亂,唯恐貴子又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創舉來擾亂他。誰知她一句:「聽說你甩了宇花寺尊子?」
「你消息挺靈通的。」
貴子收下他的恭維。
「那倒不是,只是宇花寺尊子是我的對手,我不得不特別注意她。更何況我可是這一回圍剿狐狸精的發起會長,不得不多用點心。」
她們倒也抬舉尊子,把她當成鏢靶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