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縮在床邊的丁兒,也偷偷摸摸的滑下床,想追在人潮後開溜。
「站住!」
怒吼聲讓她心兒一縮,當場停步,動都不敢再動一下。
「你要去哪裡?」
隆隆的腳步聲來到她身後,大手拉住她的長髮,強迫她抬起頭來,迎視那張滿是血污的怒容。
「呃,你不是說——全部、全部出去嗎?」她膽怯的低語,腿兒因為踩不到地,只能無助的晃啊晃。「那個,我也出去,讓你清靜些,才能好好休息——」
他深吸一口氣,拖著她遠離門邊,又把她推回床上。
「哇啊哇啊,你做什麼?不要推我!」她驚慌失措,本能的想抓住什麼,小手在空中亂揮。
嘶——
這下子,連剩下那半幅紅紗帳也被她扯下來,輕飄飄的蓋了她一頭一臉。她咿咿嗚嗚的掙扎,好不容易扯開眼前的紅紗,才猛然發現雷貫天也跟著擠上床來了,那鹿大的身子,讓偌大的床鋪,頓時變得狹窄。
「你想偷馬逃走?」他怒聲質問,臉色蒼白,卻仍是咬牙切齒,看來馬上要噬人了!
她往後縮了一寸。
「我……我……」
他逼近。
「你會上鞍嗎?」
她再度蠕動小屁股,更往床內縮。
「我……」
「你會騎馬嗎?」他以泰山壓頂之勢,朝她逼過來,撕碎那些礙事的紅紗,全扔到床下去。
「呃,一點點……」
「那些馬匹可都是剛馴了的野馬,非得是騎術精湛的人,否則根本駕馭不了。你連騎出牧場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甩下馬背,不是被踩死,就是當場摔斷脖子。」他把話從牙縫中擠出來,臉色愈來愈蒼白,聲量卻愈來愈高。「你為什麼非逃不可?!」最後的幾個字,又是轟掀屋頂、震動八方的咆哮。
丁兒搗著耳朵,縮在床鋪的最角落,可憐兮兮的掉眼淚。「我、我、我想回家嘛!」
雷貫天陡然深吸一口氣,那張蒼白如紙的臉龐,斂去了怒氣,突然顯得萬分疲憊。他握住她的腳踝,硬把她拖出角落,雙臂撐在她的兩側,剛包紮好的白布又染紅了大半。
「這裡就是你的家。」他緊盯著那張抖顫個不停的臉兒,口氣堅定的宣佈,雄健的身軀朝著她壓下——
「哇!走開、走開啦!」她慘叫一聲,感覺到他熱燙的鼻息,吹進她的頸項。「你要做什麼?嗚嗚,不要壓著我!」她掙扎了半晌,雙腿雙手亂揮,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壓著她的男人竟然毫無動靜。
咦?
丁兒狐疑的停下掙扎,悄悄的察看,這才發現雷貫天早已緊閉著眼,沉重的身軀只是緊壓著她,沒有做出什麼可怕的舉動——
謝天謝地,他昏倒了!
大量失血,以及街未褪盡的箭毒,讓他這鐵打似的大男人,終於也頹然昏厥。只是他偏偏就這麼壞心,要昏倒也不挑別的地方,非得壓在她身上不可,幾乎要把她這顆小肉包壓成餡餅了
不知道是否因為箭毒的關係,雷貫天的肌膚熱得燙人,那熱度包圍了她,烘得她的臉兒、她的身子也都熱燙燙的。
丁兒瞪圓眼兒,看著靠自個兒好近好近的臉,確定他真的昏迷不醒,這才敢開口,小小聲的對他提出嚴正抗議。
這裡才不是我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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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北欄圈的方向就傳來動靜。
幾乎是第一聲槌敲聲響起,雷貫天就醒了。
他睜開獨眼,在清醒的瞬間就已全身戒備。直到他確定那規律的敲擊,是木工們開始修復欄圈的聲音,緊繃的身軀才逐漸放鬆。
一團暖呼呼、軟綿綿的小東西,在他懷裡蠕動,本能的尋找著熱源,絲滑的肌膚在他的胸膛上摩擦,小手圈勾著他不放。
「嗯——」
丁兒緊閉著眼兒,在夢中發出嬌憨的鼻音,連雙手雙腳都纏了上去,圓臉摩擦著那舒服的大枕頭。因為暖洋洋的夢境,她紅潤的唇兒微揚,彎著好幸福的笑。
幽暗的獨眼,注視著懷裡那張粉嫩的臉兒,陰霾的神色中,悄悄露出些許的溫度,嚴酷的臉部線條,也逐漸轉為柔和。
雷貫天探出指掌,那持著大刀揮砍無數惡徒,讓馬賊們魂飛魄散的大手,竟懸宕在那張粉臉上,略微的遲疑、略微的顫抖。
只要一想起昨晚的情景,他的手就會克制不住的顫抖。
他是征戰沙場的猛將,危險對他來說只是家常便飯,有生以來,他從不知道「害怕」是什麼。就連十幾年前,被賊徒毀去一隻眼睛,身受重傷的時候,他仍能無懼無畏。
但是昨夜,當他衝進烈焰沖天的馬廄,看見黑馬懸蹄,在她腦袋上揮動時,一種椎心的力量,緊揪住他的胸口,讓他無法呼吸——他從來不知道「害怕」是什麼
直到這一刻!
想到那驚險的畫面,怒火又騰升而起,雷貫天眸中的溫情浩褪,神色再度恢復猙獰。他的大手探近那張毫無防備的小臉,然後用力的——
捏下去!
「啊!」慘叫聲響起,眼兒還沒睜開,她就忙著求饒。「啊,不要咬我、不要咬我!」
好可怕好可怕,那個舒服的大枕頭,突然長了張滿是利牙的大嘴,還喀嚓喀嚓的咬著她的臉頰。
唔啊!
好疼,那枕頭又咬了她一口?!
「嗚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我下次再也不敢啦!」丁兒嚇醒過來,瞪圓眼兒,急著想把枕頭扔開,卻赫然發現,雷貫天的手正捏著她軟嫩的頰不放。
原來,偷襲她的不是長了利牙的枕頭,而是雷貫天——唔,那,她整夜抱得好舒服的枕頭在哪裡?
盈著睡意的眼睛往下溜,瞧見兩人像麻花似纏在一起的身子,粉臉霎時間羞得燙紅。
老天,她昨晚居然摟著雷貫天睡著了!
都怪這兒的夜晚,即使到了春季,仍舊冶得不像話,她被壓得牢牢的,沒辦法起來找棉被,為了不被凍死,只能愈來愈往他懷裡縮去,縮著縮著,她不但睡著了,而且還睡得格外香甜,把他堅實的身軀當成枕頭,不怕死兼不知羞的直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