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猜測涼會有何想法,澤渡幽並直視著她看似嬌弱、其實堅毅的清麗臉龐,沉著地問道:「既然你是如此認定,為何要同意這樁婚事?」
「為了報恩。」毫無疑問的答案,她連想的過程都可省了。
「我之所以答應爺爺這樁婚事,是身不由己、毫無選擇餘地,為了償還澤渡爺爺當年挽救永井家免於破產、免於一家大小從此流落街頭的恩情。」她是出自於無奈,而他呢?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嗎?
第5章(2)
「報恩?」從她的眼神中,澤渡幽並可以看出她並未扯謊。
「難道為了報恩,你就可以捨棄任何值得愛的人,亦或是你的未來?」如果她不知道涼是誰,等於就是放棄了他。
「這個恩我非替爺爺還不可,所以我可以。」永井惠的語氣很柔,柔得比甜甜的棉花糖還軟,不帶感情的眼眸卻冰冰冷冷的。
「但,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有一瞬間,澤渡幽並幾乎欣賞起她來,覺得她配得上涼。
這種外柔內剛的女人,無論在什麼樣惡劣的環境都不易被摧折。
「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但我有話說在前頭。」見他僅是沉默,永井惠決定一次把話說清楚:「為了回報爺爺所欠下的恩情、成全澤渡爺爺的希望,我會和你結婚;但婚姻關係只維持在澤渡爺爺的有生之年。」不難看出他對她並無愛戀之意,相信她盤算整晚的決定不會被拒絕。
「至於婚後,你的私生活我不會插手過問,希望你也一樣公平待我。」挑明了說,永井家欠的是「澤渡老爺子」的恩情。所以,她希望和他當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直到澤渡老爺子毫無牽掛往生,就當是償了欠下的恩情。
「你知道你的決定會耗上多久的光陰嗎?」眸光瞥向暗處,他沉沉地問。
不能否認地,女人的青春有限,理當是耗不得。
「耗多久都是我甘願的,你只要同意即可。」淡淡一笑,她彷彿看穿了他眼神裡所藏的想法。反正她原就是孑然一身,她並不擔心多餘的事。
「我想,名分不會是你尋歡的障礙,你應該不會反對吧?」她要確定這項交易,方能安心入嫁澤渡家。
「不管是三年——還是五年、十年?」心有所想,澤渡幽並再度確定她的心意。如果是曾為自己的未來著想,她要的該是保障;而不是薄薄一紙、如惡意離棄又表無情的離婚證書。
「不管三年,還是五年、十年。」眸光一閃,永井惠對他微笑,不改心意的回答仍是肯定的。
達成協議之後,她離開了這個房間。
直到紙門後的腳步聲遠離,回身再度點燃新的沉香,讓檀香穩定人心的獨特木味,飄浮在沉靜的空氣中,澤渡幽並才打破寂冷的氣氛——「她說的話,你都聽見了?」直到此刻,澤渡涼才走了出來,凝視著閉合的紙門許久。
不全是謊言,但得為爺爺賭債嫁人的事,她的確欺騙了他。現在他總算能明白,為何她分手那晚會說——有些事叫「宿命」,早已更改不了。
原來是如同他的宿命,她亦逃不了。
許久過後,澤渡涼冷冷地道:「你早知道是她。」
「早知道又如何?」沉靜地閉目打坐,澤渡幽並並不否認。
「為何不早說?」心亂如麻,他問得心好痛。
沒有回頭去看,澤渡幽並卻張開了眼,靜對著沉香緩緩繚繞的裊煙道:「要讓人看清真相、讓人覺醒有許多方法,痛悟亦是其中之一。」澤渡涼不說話了,為他不得不徹徹底底痛悟的覺醒而沉默。
賭上最後的希望,澤渡涼在曾約定的時間,來到了與永井惠初識的公園。
從凌晨六點起,不吃、不喝、目不斜視,他坐在長椅上等到了午夜十二點。等了整整十八個小時,就僅換來了十八個小時的失望低落。
被「放棄」的苦楚永遠只有當事人會懂,那是一股多麼難以言喻的酸澀!
「回去吧,人不會來了。」透過戴在澤渡涼耳朵裡的隱藏式耳機,澤渡幽並守在不遠處的房車上,在約定的時間裡來接他並催他死心。
澤渡涼抬起了眼,過於沉靜的綠眸底下,讓人看不出任何波動的情緒。
好冷。短短的剎那間,澤渡幽並遠遠見著,澤渡涼將心封閉了起來。
僅僅是花上一天相處的戀愛對象,她為何能讓涼有了如此悲傷的神情?難道他真動了凡心……聖靈教的預言長老,是不是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神算哪!
看著澤渡涼從長椅上落寞起身,正要往車子的方向走來,澤渡幽並卻看到了另一角落的白色身影,心臟漏跳一拍才看清人影,快速朝對講機道:「涼,左邊後面,她來了!」想嚇死人哪!子夜裡穿著白衣晃蕩,沒看清還以為是嚇人的鬼魅出籠。就算澤渡幽並是昂藏七尺之軀的大男人,在深夜無人走動的公園裡,乍然一瞥也不免受了驚。
澤渡涼的綠眸一亮,急忙朝澤渡幽並所指示的方向看去。
果真,永井惠站在那兒,直直地朝他走來。
「你還在?」對他的凝望回以微笑,她故作輕鬆的笑容裡,彷彿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她知道他今天會來,卻意外他會如此死心眼,等到了午夜十二點還不離開。
「我在等你。」他那鎖住她的眼光是如此地灼熱。
見他要走上前,她突然開了口:「我見到我要嫁的男人了。」
「……所以呢?」聽見她有話要說的雙關語,澤渡涼不得不頓住雙腳。
原來……她不是為他改變了心意……
哈,他竟有所期待!
「其實,他沒我想像中的糟。」眼神移向灰暗卻掛滿星斗的天空,她彷彿在對自己說話般低喃著:「是我當初把他想像得太糟了。」略微一頓,澤渡涼的聲音跟著沉寂,平冷地問:「你不是說他是個癡肥、矮短、長得像鬼的醜男人?」多諷刺哪,她所形容的人竟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