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中小鎮於是繼續沉睡下去,漸漸在歲月中被人遺忘。
***
十一月·江南;冬·蓮湖山莊
「表姐,快出來看!是雪,下雪了——」穿著紫衫的美麗女子在驚呼聲中已飛奔出屋外,一臉興奮的攤開纖纖小手去盛接白色的雪花。
比她稍長一歲的藍衣女子在廊下站定,她正是這座蓮湖山莊主人的女兒方瓊貞。見表妹興高采烈像是沒見過雪的表情,她不禁啞然失笑。
「拜託!你們京城從不下雪的嗎?看你那樣子,人家會以為你是從鄉下來的土包子,沒有見過世而。」
紫衫女子也不以為杵,綻出一朵令百花都為之失色的嬌美笑靨。
「京城當然也下雪,可是在家裡爹娘管得嚴,都不准我在庭院裡堆雪人,等再過一陣子雪下得厚了,表姐,我們來玩堆雪人遊戲好不好?我想那一定很好玩。」
方瓊貞朝天翻個亡眼,「我的羽彤表妹,你都已經十八歲了,怎麼還喜歡玩那種小孩子的遊戲,你現在應該學習以後要怎麼伺候公婆、丈夫才對。」
「我又還沒有許配人家,學那些還太早,倒是表姐才應該努力學習,好取悅未來的公婆和丈夫才對。」她巧笑嫣然的反將一軍。
被糗得漲紅臉的方瓊貞滿臉羞窘,跺足嗔道:「司徒羽彤,你竟然敢取笑表姐,好哇!看我怎麼收拾你,待在那裡別跑!」她撩起裙擺,掄著粉拳朝她追殺過去。
「救命呀!表姐要殺人了,呵——」她輕盈的紫色纖影伴著銀鈴般的笑聲在庭院中穿梭、奔跑,像極了樹林間的小精靈,不染半點塵煙。「快來追我呀!表姐,我在這裡,你追不到——」
「哼!我就不信追不到你,等著瞧好了。」方瓊貞好勝心一起,便開始認真的追起來。有時候她真慶幸自己已許了人家,否則還真怕這個明媚出眾、蕙質蘭心的表妹,和她站在一起,不只是她,換作其他女子也一樣都會自慚形穢。
司徒羽彤被她追得嬌喘不已,邊笑邊叫道:「好表姐,我投降了……我認輸了,你饒了我吧!」她東躲西閃的跑著,可是總比不上表姐熟悉自家的環境,眼看就要被迫上了。
長廊的另一端行來一人,那男子看來不過二十出頭,外形雖算不上英俊,卻讓人不會討厭,舉止也溫文爾雅,一見到朝他飛來的紫衣女子,雙頰囚奔跑而升起兩團紅暈,就像白玉抹上了胭脂,不由得看得癡了。
「俊生表哥,快點救我——」司徒羽彤笑靨如花的閃到他身後,拿他當擋箭牌,「表姐欺負我,俊生表哥,你要幫我——」
方瓊貞喘著氣跑到兩人跟前停下,嗔這:「好哇,你還惡人先告狀,還不快點出來受罰。」她望著自己大哥維護表妹的模樣,更加確定自己的臆測。
「小妹,羽彤表妹比較孩了氣,你就看大哥的面子別跟她計較了。」方俊生明知兩個姑娘只是鬧著玩,可是仍然捨不得讓表妹受點委屈。
「大哥,你好偏心喔!我是你親妹妹耶!難道你喜歡她比我還多?」她有意無意的刺探,結果方俊生的臉倏地通紅,證實了她的想法,「哦,原來大哥喜歡上我們的羽彤表妹,所以才老護著她,我要去跟爹娘說。」
司徒羽彤羞煞了麗顏,嗔惱道:「表姐,人家和俊生表哥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可不要在姑丈、姑母面前亂說話,否則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方瓊貞只當她是害羞,反問方俊生,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大哥,那你的意思呢?」
「小妹,你可別在爹娘面前亂嚼舌根,讓表妹為難。」他心中雖有意,卻也不贊同冒冒失失的讓長輩知道,至少要等到和表妹詳談過,確知她的心意再說。
「真的不要我去說?」反正肥水不落外人田,兩家要是能親上加親,長輩們應該沒有理由反對。
方俊生板起臉,「這事我自有主張,你別多管閒事。」
「好吧!不說就不說,我先進去了,你們慢慢聊。」為了讓他們有多一點時間相處,她這礙眼的燭光自動消失。
待方瓊貞一走,方俊生才微帶歉意的睇向司徒羽彤微窘的粉臉。
「羽彤表妹,你可別介意。」
「不會的,俊生表哥,其實表姐也沒說錯,我是喜歡俊生表哥……」她這句話讓方俊生雀躍不已,可是接下去的話又讓他的心跌落谷底,「還有姑丈、姑母和表姐我全都喜歡,因為你們都是我最親的親人。」
他眼中滿是失望,喃道:「就只是這樣而已嗎?」
「俊生表哥,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她狀似無邪的問。
「沒什麼,喔,對了,剛從京城來了一封信,應該是舅舅托人送來的。」他收起悵惘的情緒,從懷中取出信遞給她,「你快打開看看,說不定是好消息。」
司徒羽彤迅速的拆開信一閱,登時高興的像只雲雀,「太好了!爹在信上說娘生了個男孩,母子兩個都平安,謝天謝地,我們司徒家有後了,我有個弟弟了,俊生表哥,我當姐姐了。」
「真的嗎?實在是太好了,爹娘知道了也都會為舅舅感到高興,這可是個天大的喜事。」他也為她感到高興。
「我爹雖然疼我,可是心中難免有遺憾,連作夢都盼望有個兒子,現在可好了,娘生下個弟弟,爹一定樂瘋了,真希望現在就能看到他的表情,嘻,一定很有趣。」她俏皮的嫣然笑道。
方俊生臉色一黯,忍不住發愁。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京城?」她這一走不知何時還能再見,同時也失去了培養感情的機會。
「嗯,應該就這幾天吧!我也想早點抱抱小嬰兒,不知道他長得像爹還是像娘?對了,我還得買禮物回去送他,買什麼玩具好呢?」她完全沒察覺表哥沮喪的表情,浸淫在自己快樂的思緒中。
「羽彤,不如我跟你一起回去。」他突然間有種將失去她的恐懼感,好像她這…—走將永遠不可能屬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