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拚命三郎似的,連男子都自歎弗如的拼勁,讓她成為大專棒球史上空前的一朵紅花。貨真價實的女生,卻有著驚人的耐力與堅持力,逼得一開始嗤之以鼻、無法認同的教練及眾球員們,到後來,不得不讓步。
整整努力了近四年,她一直到畢業前,才在友誼賽中,得到珍貴的上場機會。
不過,這不但是她的頭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出賽了。噱頭多過實質意義,教練的態度也一直很不乾脆,不過,有這樣的機會,黎樺已經覺得夠好了。
「車子來啦,上車上車。」A大的巴士先到,球員們魚貫上車。
而落在最後面的顧惟軍,穿過人群走了過來,不但微笑著跟球迷們道別,還一一跟敵手M隊的教練、球員們都打過招呼,非常有禮貌。
到了黎樺這邊,他先是一愣,然後嘴角揚起耐人尋味的微笑,面對一臉戒備還退後了幾步當場就想轉頭閃人的黎樺,他突然伸出手。
「今天多謝指教。」顧惟軍要跟她握手。「一壘守得很好,你們捕手那麼暴力的人,傳過去的球,你一球都沒漏,佩服。」
黎樺又退了一步,滿臉戒備,活像是怕被拖去宰殺一樣似的。顧惟軍伸在空中的手只好轉移目的地,拍拍她的肩,有點尷尬。
「誰暴力了,顧大牌,你在說誰啊?講話有點良心好不好?」這邊M大的捕手朱一貴不滿地喊起來。
「你還不暴力?傳球根本往人身上瞄準這叫不暴力?」顧惟軍趁機下台,哈哈笑著,拍拍也是老朋友的捕手:「各位再見啦。」
「誰要跟你再見,你們已經被我們淘汰了啦!」黎樺趁亂,對著顧惟軍一百八十六公分的高大背影惡狠狠地吐舌頭。
顧惟軍還是聽見了,他其實已經上了車,卻在車門邊回頭,微微一笑:「會再見的,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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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友誼賽的關係,主辦學校特別安排了讓各校聯絡感情的聚會。包下來的學生餐廳內,滿滿的都是各校球員,熱門音樂震耳欲聾,晚餐時間都過了,氣氛依然熱絡。
今天贏了球,將在後天與另一個學校爭冠亞軍的M大一行人,因為有教練與領隊的虎視眈眈,不能太放縱。眼看別人都在吃喝聊天、談笑玩鬧,其實大夥兒心底也是偷偷有點羨慕的。
「有什麼好羨慕的?」清亮嗓音不以為然說著。
黎樺此刻已經換了一身輕便運動服,剛洗完還有點濕濕的及肩秀髮,隨便用條帶子束起,露出一張其實很清秀的臉蛋。皮膚因為練球、曬太陽的關係,是健康的蜜色,兩道英氣的柳眉下,有一雙漂亮的單眼皮鳳眼,配上挺直的鼻樑,組合出相當有個性美的五官。
她撇撇嘴,開導還在羨慕別人的隊友:「這些人,都是輸了球的啦。沒什麼好羨慕的。」
「你……」坐在她旁邊的捕手朱一貴瞪起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你講話小聲一點好不好,小心等一下我們被圍毆。」
「我講錯了嗎?他們能這樣放鬆,還不是因為打輸球,可以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了。」黎樺繼續嗤之以鼻。「我們拚死拚活集訓這麼久,可不是為了來這裡聊天交朋友的。」
「何必這麼嚴肅呢,不過就是個友誼賽,最多算大專杯的熱身而已。就算打贏了,也沒有獎金,何必拋頭顱灑熱血?」旁邊M大的當家游擊手羅正通一副痞樣,涼涼接口:「球賽都打了幾百場,以後還有幾百場要打,每場都拚命,我們有十條命都玩不起。」
黎樺只是斜眼瞄瞄隊友:「那是你們,你們可以打一輩子的球,我又不行。」
「說的也是。」朱一貴和羅正通倒是馬上很同意地點頭稱是。
同隊到現在,大家對於黎樺的認真拼勁,雖然表面不以為然,但其實已經不得不認同了。而她以及隊上所有人都很清楚,大學這幾年過去之後,黎樺不像他們有著光明的未來,可以投入職業或業餘球隊繼續打球。
當初,一個女生加進球隊,就已經引起軒然大波。打破一向由男性完全包辦的慣例,並不像外界所想的那麼浪漫,她所面對的大小壓力,各種奇怪禁忌與限制,絕對不是常人可以理解與負荷。
而堅強如她,也很明白,這只是非常態,國內棒壇是絕對不可能真正展開雙臂擁抱她這個異類的。
這一桌不再有交談,大家吃完飯之後,正準備默默由側門出去時,偏偏狹路相逢,迎面就遇上幾名記者!
記者們一看到是很有話題性的M大,馬上湊上來,目標鎖定在教練、王牌投手,以及萬綠叢中一點紅身上。
這一行裡面,有很多喜歡被媒體包圍的人,M大校隊總教練就是一個例子。當初肯讓一個女生加入球隊,很大的原因也在瞭解到,這是個難得的噱頭,可以增加球隊以及教練自己的曝光率。這是求都求不來的。
果不其然,記者的相機一出動,那位老是黑著臉的總教練,馬上掛起平常求籤拜佛都看不見的微笑,迎了上去。
偏偏黎樺對於這種事情避之惟恐不及,甚至在被迫接受採訪時,還認真反問過記者:「如果我是男的,而我爸爸不是黎信洋的話,你們還會這樣爭先恐後的來採訪我嗎?」事後贏來一些像「假清高啊」、「她以為她是誰」的惡評。
所以當下她不動聲色,偷偷用力一推,把身旁隊上的王牌投手高致勤給推了出去。自己則是退後一步,在早有默契的隊友掩護遮擋下,順利由側門逃了出來,發揮跑壘的潛力,開始在走廊上狂奔。
跑到走廊底,還來不及上樓梯,就一頭撞上剛從洗手間出來的人,她只覺得撞進一個堅硬的胸懷。
對方反應也很快,用力握住她的雙肩以緩住她的衝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