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的呼吸愈來愈費力,遺囑距他僅有一臂之遙,他卻再也沒有力氣前進了,那雙向來精明的瞳眸漸漸渙散,最後的生命如流沙般,點點涓逝……
當完全的黑暗包圍住這個曾經被政商界譽為「鐵人」的圓城集團前總裁袁尚時,他歷經風霜的老臉上,早已爬滿了淚痕——
為的,不是憂懼死神的降臨,而是他心裡明白,即將下地獄的,是他珍愛了一輩子的寶貝孫女兒!
而打開地獄大門的人——
卻是他自己啊!
************
冷……好冷啊!這裡是哪裡?怎麼這麼冷、又這麼吵?!
袁海茵皺了皺嬌美的小臉,昏沉的腦袋似乎聽見原本嘈雜的人聲,在同一時間倒抽一口氣後靜默了。
真、真的好冷唷!
她雙臂抱胸、打了個哆嗦,直覺地縮向身畔溫暖的熱源——
突然。「小姐,請……請你站好。」有個好聽的男聲在她耳邊溫柔的說著:「是藥效還沒退盡吧?這樣好了,你靠在我身上走吧!」
藥效?什麼呀?
海茵還來不及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下一秒,極具臨場感的管絃樂陡然響起,嚇得海茵腳步踉蹌了一下,她正想開口,卻聽到一個哀歎似的聲音——
「茵茵、茵茵,原諒爺爺……」一聲聲悲愴的呼喊聲穿透迷霧,逐漸將她昏沉的意識喚醒。
是……爺爺的聲音?!
海茵真被搞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還記得,今天一早她在學校接獲爺爺病危的消息,便匆匆由日本趕回來。等在機場大門迎接她的只有司機一個人,一路上,他卻怎麼也不肯透露爺爺的情況,讓她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回到家,她一心急著探視他老人家的病情,才下車,便由大門口一路奔向爺爺的房間,心裡正奇怪著向來樸實的袁家大宅,怎麼變得如此……美輪美奐?
煥然一新的屋邸,簡直就像重新建造的一般,可她一踏進爺爺的房門——
海茵努力回想著,卻怎麼也理不清之後發生的事……似乎,之後的記憶全不存在似的?
迷濛間,海茵感覺到自己正被人「抱」著向前走,她的頭好重好重,眼皮像是被黏住了一樣,任她怎麼努力,還是張不開眼睛,而且還全身酸軟得舉不起腳步,那人好心的攙住她的手肘,讓她倚在自己身上,承受了她大部分的重量。
耳邊繚繞著她怎麼也想不起曲目的音樂,身旁的人主導著她的步伐,像是配合著節奏般,慢吞吞的腳步走了沒多久,便停下來了,不一會兒,連音樂聲也停了。
別、別走啊!
海茵皺著眉頭,感覺身旁的那人離開了自己,正當她擔心自己即將因為虛弱的雙腿無法支持而跌倒時,一條鐵臂突然攫住她。
海茵正在心裡納悶著,突然一陣低低的男人說話聲由頭頂傳來。
「咳,基於新人的要求,以下是他們……別出心裁的證詞。」一個渾厚、老成的聲音,像唸經般的開口,由他停頓了好幾次的語氣判斷,他似乎頗不認同證詞的內容。
放……放手!快勒死人了!
「唔……」海茵痛苦的出聲,小手拍打著絲毫不為動搖的鐵臂。
「……你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呃……擁有她,不論生老病死,仍然一本今日誓言地對待她?」
由於她剛剛一心專注著與這只「怪手」搏鬥,漏聽了男主角的名字。
「願意。」低氣壓的沉默僅維持不到一秒的時間,男子回答了。
不知怎麼的,海茵覺得這低沉而粗哽的男音裡有一股隱忍的怒意,聽得她耳朵刺痛……
真是的,什麼爛誓約嘛!
「擁有她?」真是豬頭!什麼樣的蠢新娘會允許、或縱容自己的新郎寫這種誓約?!
「那……袁海茵,你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尊重他、服從他,不論生老病死,仍然一本今日誓言地對待他?」
咦?那透著絲絲不滿的老成聲音,剛剛喊了……我的名字嗎?!
海茵皺起眉頭想著。
海茵正試著驅開瞌睡蟲、撐起眼皮的同時,冷不防的,那禁錮著她的鐵臂倏地收緊,炙熱的手掌就這麼明目張膽的握住她敏感的腰枝,其力之大幾乎要截斷她的纖腰。
一吃痛,海茵猛地睜開眼,她驚訝的發現——面前不但有座佈置華美的聖壇,還有一位滿臉不認同的白髮老神父,直衝著她擠出僵硬的假笑,像是正等著她答覆什麼一樣。
「這是……」海茵無助的向鐵臂的主人求救,卻震驚的看見一雙最深沉、陰狠、冷鷙的無情黑眸——
袁誫?!
他怎麼會在這裡?是夢!
一定是夢!
那個永遠活在陰影、活在角落、活在她的童年、活在她的記憶裡,糾纏了她一輩子的袁誫……
回來了?
************
是夢吧?這一定是夢!
海茵驚嚇得幾乎心跳停止。
海茵驚愕的瞪著他——那個消失了十年的「袁家的恥辱」。
他比離開前更高大、更壯碩,而且,也更俊美了!
過去狂野不羈的長髮,現在修剪成勁帥、微鬆的短髮,剛毅瘦削的臉型,再配上輪廓鮮明的五官——英氣勃發的濃眉、內雙而充滿邪情電力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樑、一張時常張揚著魔魅性感的豐唇,那方正的下巴上,有著一道迷人的凹溝,再加上兩頰乍隱乍現的酒窩……
這男人,自小便俊逸得不可思議。
眼角……他眼角的疤,還在。
要不是他的眼神太肅穆、太銳利,海茵幾乎要克制不住衝動,抬手撫觸那道當年因為她的任性,而險些害他右眼失明的傷痕。
袁誫將她的注視解讀為質疑的嘲諷。「回答。」
大掌加重了鉗制的壓力,殘酷的眼神說明他絕不會在乎她的感受,如果她不順遂他的命令,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可海茵卻仍舊癡癡的望著他帶怒的俊顏。
他真的和過去不同了,海茵記得小時候的他總是孤高、冷傲的像匹狼,拒絕任何人的親近……甚至不把她堂堂袁家大小姐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