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柔看見那台小小的遊樂器,心痛得禁不住淚如雨下。她抹去自己臉上的淚痕,準備離去讓他們父子獨處,但康康的父親卻立起身喚住了她離去的腳步——
「謝謝你,楚小姐,我工作一直很忙,沒能陪他,康康說你像一個小媽媽,一直對他很好,我真的很感激你。」他居然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盒子要送給她。
「不、不,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楚柔揮揮手,她不知盒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更不能接受。
「在他最後這段日子裡多虧有你。」康康的父親誠懇地道。
「最後的日子?」原來康康的生命一直都在倒數計時中!
「康康必須換心,我們一直在等待有人捐贈器官,但一直沒等到……」康康的父親眼中滿是淚水。
楚柔似乎又再聽見梁克文的話——
醫生不是萬能的……最後一段日子平靜度過,到該結東的時候,只能交給上帝……
原來梁克文並不是不救康康,而是康康除了換心之外,根本沒得救了!
歉意及內疚一時間充滿楚柔的心胸,她誤會他了!
「這裡頭裝的不是什麼貴重的禮物,而是康康學校美勞課做的一個陶土,是他母親節要給媽媽的禮物,當然康康沒有送出這個禮物,因為他一直不接受我現在的太太,早上康康才跟我說要我把它帶來送你呢……」他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楚柔的淚一滴一滴的滾了下來,她將小盒子接到手上,說了句:「謝謝。」
她打開了盒子,躺在裡頭的是一顆心,色彩是夢幻的粉紅色,彩繪的技術並不純熟,但她可以想像康康專注地捏出這個心型時的模樣。
她將那顆心握在手心,最後一次凝視那白布下的小天使後,心痛難當地離去。
深夜裡偌大的宿舍裡,只有不絕於耳的蟬鳴聲,以及沉澱著的感傷情緒伴著楚柔。而隨著實習的結束,她不再有機會能見到梁克文;雖然無法向他道歉,但他話中的哲理,她會永遠銘記在心。
第四章
護校畢業後,楚柔終於在父親親自回台灣勸說下回到澳洲雪梨。
告別媽媽,她平靜的和父親楚雲揚踏上另一段未知的人生旅途。
經過護校的洗禮,二十一歲的楚柔出落得更加成熟典雅,清新脫俗沒有在她身上消逝不見,反而更加深了她感性及知性的美麗。
「爸爸不年輕了,你得學著打理我的事業,將來我名下的企業就全靠你了。」飛機上楚雲揚和顏悅色地對女兒說。
楚雲揚是赫赫有名的旅館業界鉅子,在澳洲有五星級的旅館連鎖,名下的股份價值不菲。
「我……合適嗎?」楚柔知道父親很明顯的是要她棄醫從商。
「我準備送你去進修些管理的相關課程,慢慢來,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的。」她的疑問,被父親堅持成了肯定。
她能說什麼,不,她不準備說什麼,這些年她都沒有在他身邊盡孝,如今她答應回澳洲,那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呢。
「都好。」她淡淡的回答,恬靜的小臉像夏日風中的鈴蘭。
※ myeid ※ myeid ※ myeid ※
五年後——
會議室。
「總經理,為期一個月的世界醫學研究發表會,今年夏天要在澳洲盛大舉行,我們要不要主動爭取到我們的飯店來舉辦?我們可以提供會議廳,大型會場……」
楚柔長及腰的秀髮綰成一個優雅的髻,她身上夏季的粉色套裝讓她看來端莊優雅。
她接過業務經理呈上的企劃書,靜默地低下頭看著。
世界醫學研究發表會……
突然一雙像大海一樣蔚藍的眼眸自她腦海中飄過,「梁克文」這三個字在她的心底浮現——一陣心悸悄然掠過心頭。
她有多久不曾想起過他了?
從初見他時,算起她已有七年沒見過他,也不再收集有關他的消息了。也許是忙碌填充著她的生活,她不再有那個閒情逸致去崇拜偶像;也或許是年紀稍長,她不再幼稚的迷戀虛幻的想像。但是為何想起他時,卻仍有種心悸的感受?
她記得——她還欠他一句抱歉。
她想得出神,心飄到了窗外,飄到了大海,飄上了天空……
天空?!
她的那本「心情記事」呢?
她忘了,她忘了自己放哪兒去了。也許她那位古道熱腸又有潔癖的「阿姨」,早幫她把舊東西全清到環保車上了。
「總經理,你覺得如何?」消息靈通,有效率又練達的業務經理問道。
「極力爭取。」楚柔放下企劃書,她想見他,即使只是遙遠地、默默地看他一眼——不知為何她強烈地直覺他會出現在這個會議裡。
※ myeid ※ myeid ※ myeid ※
果然有他!
醫學研究會的前一天,楚柔在房客名單上看見了「梁克文」的名字,他住二樓,面海的單人房。
現在約莫是晚餐的時間了,她靈光一閃,有了一個很不錯的主意。
她撥了一個電話。「準備一客海鮮披薩,還有……」
「叮噹!」客房門鈴響了。
梁克文放下手邊的書本,舒了舒肩膀,才發現窗外天色微暗。
他起身去應門,門打開了,一個穿著旅館制服的女子推來了一個擺放著披薩、沙拉和飲料的餐桌。
「我沒有叫東西。」梁克文說道,直視著那個女子,她身上沒有掛職銜名牌,也許是旅館的housekeeper。
「旅館招待的。」女子白雪的容顏上停佇著兩朵紅雲,她的眼睛在見到梁克文時散發出閃亮的光彩,他沒有變,仍舊英俊如昔,高姚挺拔,且更添成熟。
「哦!」梁克文仍看著她,遲疑地退開了一步。
女子把餐桌推進房內。
「你不是楚柔嗎?」梁克文訝異的聲音從楚柔的身後傳來。
楚柔心頭一震,他記得她!
他竟然記得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梁克文走了過來,繞到她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