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憐把玉珮捧在胸口,很感激地說:「幸好沒掉到地上,真謝謝你。」
韓安瞧著她鬆了口氣的表情,問道:「那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這是……我心愛的人送的信物。」君憐垂下眼簾,不好意思地說,將玉珮收回袖袋內。
韓安從她眼眉間看出她含蓄的情懷,但他也不多問。
「這是我的金鎖片。」君憐把金鎖片遞出。
韓安雙手接了過來,一看發現背後雕刻的字居然已被刻意磨光,但光見到鎖片上皇家的凰飛鳳舞圖,便可確定這是皇上御賜給公主們的金飾。
她肯定就是當年被他拋棄的小公主!
「公主殿下,奴才該死!」韓安趕忙把鎖片交還給君憐,跪地叩頭。
「這位大爺你又怎麼了?」君憐以為他又像昨夜那般瘋狂了起來。
「公主有所不知,且聽奴才娓娓道來。臻娘娘是先皇后宮的嬪妃,我本是宮中的奴才,逃難時臻娘娘好心讓我隨著她和老嬤嬤三人一起走密道,沒想到一出密道臻娘娘便被亂箭射死,老嬤嬤也是,當時我手中抱著年幼的小公主,提著臻娘娘值錢的珠寶首飾,卻該死地動了貪念,捨棄了小公主,拿了珠寶走人……是我把公主放在城南河岸的,奴才罪該萬死!」韓安說著又是涕泗縱橫,痛不欲生地伏在地上。
君憐見他言之鑿鑿,卻一點也無法激起認同感,她一直認為自己出身卑微,和父母在逃難的半途中失散了,而且依這位大爺異於常人的舉止看來,她判斷他可能患有瘋病,但她不忍心反駁他,怕他又發病,只好順著他的意說:「依你所言,臻娘娘是我的親娘?」
「正是啊,公主!」
「你起來,我姑且聽之,謝謝你告訴我我的身世,聽來是個精彩的故事,但我仍是我,從來不是個公主,而且你口中的那個皇朝早已不存在了。」君憐扶起他。
韓安被公主的仁慈給震撼了,見她並沒有要將他千刀萬剮的意思,更像是一點也不恨他,她恬適的態度及豁達的胸懷,救贖了他沉淪在地獄裡的魂魄;而她的智慧之語猶如醍醐灌頂,解開了他心中最大的桎梏。既然那個皇朝已不復存在,那麼「公公」這沉重的枷鎖也就消失於無形了,他該打從心底覺醒自己不再是個奴才,雖然已去勢,他還是可以活得有尊嚴。
「謝公主恩典。」韓安感動萬分,不敢起身,再度跪地謝恩。
君憐拿他沒轍,看看天色已是正午時分,心想她也該動身了,戴回金鎖片,拾起包袱對他說:「你快回家去吧!我得走了,再會了。」
「公主要去哪裡?」韓安惶恐地問。
「浪跡天涯。」君憐淡淡地一笑,悠然走出廟外,天空放晴,今天看來是個好天氣,而她仍是毫無目的,能走多遠算多遠吧。
☆☆☆
韓安跪地懺悔,望著她纖細的身影漸行漸遠,有個念頭自他心底浮現——
他該洗心革面重新作人,除了回鄉去看看老父,他還想賣掉城裡的產業,留下一點錢做小生意,其他的都佈施給貧民,從此以後他要腳踏實地地過日子。
心意已定,韓安爬起身,拾起燈籠和傘,正打算啟程,隱約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賀毅鋼找遍全城,卻苦無君憐下落,衝著最壞的打算,他來到這出城的必經道路。他馬不停蹄,不曾合眼,就怕遲了一步會和她失之交臂,再也找不回她。
就連前方這座破廟他也不願錯過,策馬進入小徑探看,見有個身形狼狽的男子提著一隻破燈籠拿著一把傘,正要走出破廟。
「請問有沒有見到這位姑娘?」賀毅鋼拿出親筆畫的君憐圖像詢問。
韓安眼見他手上的畫像是公主,心生警戒,打量馬背上俊逸非凡的男子問道:「你找這位姑娘做什麼?」
賀毅鋼聽他的語氣,像是見過君憐,便下馬說道:「她是我的娘子,我必須找回她,你見過她嗎?」
方纔公主並未提到自己成過親,但她身上是有塊心愛的人送的玉珮,他就姑且試探眼前這男子的身份。「如果你能說出她身上戴著什麼信物,我就告訴你。」
這當口居然有人跟他打啞謎?賀毅鋼很想揍人,但他不能放棄任何的可能,毫不遲疑地回答:「是一塊玉珮。」
韓安明白了,這男子一定就是公主心愛的人,但他們為何分開,公主又為何要浪跡天涯呢?
瞧男子一臉焦急,他能做的也只是解開謎底,讓這男子找到公主回家團聚。「她才剛走,你的馬應該追得上。」
「謝了。」賀毅鋼很想知道他為何知曉君憐身上戴著自己的玉珮,但事不宜遲,他得追上君憐,立刻上馬狂奔而去。
第九章
烈日之下,焚風四起,黃土飛揚,出城的路上裊無人煙,君憐獨自走著,小臉被陽光曬得通紅,頭發昏,但長路漫漫,不知何時才能走到路的盡頭……
忽地後方傳來一聲極具威嚇的命令——
「你給我站住!」君憐撫了撫發燙的頰,難道她快昏倒了嗎?在這荒郊野外怎會聽到毅鋼的聲音?
正當她疑惑之時,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從她身後呼嘯而來,下一刻她已騰空而起,還來不及驚呼,整個人已被拋上馬背。賀毅鋼赫然出現在她面前,一雙滿是焦慮痛楚的黑眸逼視著她,怒道:「誰允許你走了?」
君憐瑟縮在他身前,難以置信地瞅著他問:「真是你……你來做什麼?你也要出城嗎?」
「我來找你。」他的黑眸頓時變成兩簇火焰,為了找她,他幾乎把整座城都翻遍了,這沒良心的小女子竟然還這麼問他。
「你既然要我走,又為何要找我?」君憐低下頭去,躲避他可怕的眼神。
「那你就可以說走就走嗎?而且還一個人走了百里路,太不可原諒了。」他心底壓抑的擔憂及怒火此刻一併對她發作,卻見她頭垂得更低,無辜的模樣令他不得不收斂起怒意,挑明心意地說:「那只是一句氣話。我真恨自己那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