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賀正學點點頭,「這狗哪來的?跟夫人好親熱。」
她輕輕的摸著牠,軟言道:「乖狗,你的主人呢?跟他走丟了是嗎?」
來福把前爪搭在她的裙子上,他很想很想叫她一聲娘,不過他可不想把她給嚇昏了……
第九章
喀啦一聲,湖面碎裂。
一個身影飛身而起,旋轉著落到了船舷上,不斷落下的水滴滴答答的打在船板上,婉蜒成了一條小河,流到了諸葛琴操腳邊。
他橫抱著已經昏厥的宋沛恩,目不轉睛的盯著諸葛琴操,在月光下,那柄長劍發出森冷的光芒。
他們彼此凝望著,誰都沒有開口,也沒有移動。
最後是諸葛琴操打破了沉默,「好久不見了,賀真。」
「你拿劍對著我。」賀真冷冰冰的說:「你是最不應該拿劍對著我的人。」
「沒錯。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是沒資格。」他一笑,「不過你放心,我殺了你之後,自己馬上抹了脖子,絕不會讓你獨身上路。」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而朋友,絕對不該是拿劍對著他的人。
「不錯,我們是過命的交情,是兄弟。」諸葛琴操長歎一聲,「所以我才會站在這。」
賀真一個冷笑,「我以為你得了失心瘋,原來你倒知道我們是兄弟,有過命的交情。」
「我心裡清楚明白得很。」諸葛琴操苦笑一聲,「如果我不曾顧念著兄弟之情,你沒有機會站在這裡跟我說話。」
他停了一停又說:「殺賀蘭總比除掉你簡單多了。」
「多謝你不曾對他下手。」提到哥哥,賀真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溫情。
「他是個好人,我下不了手。」他坦白的說:「他跟你完全不同,他身上比你多了許多人味。」
他像太陽,充滿光熱,所以總能吸引人們。
他指著宋沛恩,「他怕水,不過他會為了宋沛恩跳下去,可是你不會。」
賀真看了一眼手裡的人兒,隨手一送,宋沛恩有如被一股看不見的細線吊著似的,穩穩的飛出去,輕穩的落地,就算是有人抱她過去放好,也不見得能這麼妥當。
但這麼一動,卻讓宋沛恩悠悠醒來,但仍是無法動彈,因為賀真並沒有替她解開束縛。
賀真一皺眉,似乎是笑了,「原來她就是宋沛恩。」
「對,賀蘭代替你到興國上任,中間發生什麼事,那也不必說了。」諸葛琴操說道:「可是我們的事,卻該說個清楚。」
賀真眉一挑,「你說,我聽著。」
諸葛琴操臉色一正,一字字的說:「你跟我,都該給雲兒抵命。」
「為什麼?」賀真俊秀的臉孔蒙上一層陰影,使他看起來更加冷酷,「跳下去,是她的選擇。」
「只要你一句話,就能救她。」他的劍尖,依然指著他的心口,沒有絲毫的移動,「你在場的。」
「我救不了她,她要的東西,我給不了。」賀真看著他,似乎有話想說,但畢竟沒有說出口。
「是呀,她要你的心,你根本沒有!所以你看著她跳下去,你根本就是個冷血的鬼,你不是人哪!」
諸葛琴操說到悲憤處,手也不禁微微發顫,「你害死了賀蘭,又害死了雲兒,賀真、賀真你怎麼能當作這些事沒有發生?」
賀真仰頭大笑,「賀蘭好端端的,什麼時候給我害死了?至於雲兒,我很遺憾,可是也沒有辦法。」
「如果賀蘭沒死,他在哪裡?你最後一次跟他碰面是什麼時候的事?他的一切你是怎麼知道的?不是別人告訴你的嗎?」
賀真一笑,「你知道我們兄弟一向不和,是各過各的日子,從不探問的。」
「你們不是兄弟不和,而是你根本沒有兄弟!賀蘭十八年前就死了。」他的語氣陰森,在這樣的月夜裡聽來,更顯得淒慘可怕。
宋沛恩雖然不能動不能說,但耳朵可是好好的,他一這麼說,登時把她驚得連眼睛都忘了眨。
賀真笑了起來,似乎從沒聽過如此荒唐好笑的事,他用力的鼓掌,「諸葛,我一直以為你不說笑話的,原來我錯了。」
「我說的是事實,你可以當賀真、可以當賀蘭,你可以當作賀蘭還活著,可以不用記得自己害死了他。」
「你有一對好父母,他們為了不苛責你,跟你演了十八年的戲,還假裝自己有兩個兒子!」
賀真臉色一僵,斂起了笑容,「我沒有害死賀蘭,雖然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也不容你造謠生事。」
「你不記得明珠堂外的那口井了嗎?為什麼那口井被封起來了?」
他是賀真最好的朋友,因此賀夫人並沒有對他隱瞞他的病,並求他不要揭穿。
「我當然知道。」賀真道,「賀蘭小時候差點跌進去,我父親覺得危險,所以叫人封了。」
諸葛琴操用力搖頭,「他不是差點跌進去,他是跌進去了,而且淹死了。」
賀真猛然大喝,「胡說八道!你胡說八道!」
雖然他認定諸葛琴操說謊,心中也隱約覺得害怕,他想到那個夏日的午後——
那個充滿蟬鳴的午後,他跟賀蘭一起趴在井邊看著自己的影於,賀蘭懷裡搋著的小木劍掉出來,他伸手去抓,差點栽進井裡。
可是他抓住了他!他用力的抓住了他!
賀真用力的握住了拳頭,「我抓住了他!我明明抓住了他。」
「你沒有抓住他!你看著他摔下去,就像你看著雲兒跳下去一樣!你只是在旁邊看著,你什麼都沒做。」諸葛琴操眼裡充滿淚水,大喊一聲,「所以你該死!你該死!」
他手腕一抖,長劍往前疾送,賀真卻不閃不避,任劍尖刺入了他的肩頭,鮮血沿著劍身往下滑,再一滴一滴的落在船板上,發出滴答的輕響。
事情的發展令人沭目驚心,宋沛恩嚇得想大叫,無奈嘴巴被塞住了。
她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腦袋亂成一團,對這發生的一切感到說不出的害忙。
賀真臉上毫無表情,似乎諸葛琴操的劍沒有刺進他身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