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他醒過來,她紅著臉急忙解釋,「是、是因為你發燒了,我、我看你冷得厲害,穿著濕衣服不好,所以自作主張幫你脫、脫下來烤火……」
「我、我是閉著眼睛脫的,我沒有看。」她臉漲得通紅,急切的說:「是真的,我不是故意……」
「沒關係。霓裳,妳不要發慌,我相信妳。」他微微一笑,「幫我拿過來吧!」
她連忙把還是濕的衣服抱來給他,心想,衣服還是濕的,他會不會察覺她說了謊?
她心情忐忑的轉過身等他穿戴妥當,還好他始終沒有針對濕衣服提出疑問。
「來吧,我們回去吧!」他走到她身邊,對她伸出手。
她點點頭,小手放進他有力的大掌裡,臉上的紅暈始終不退。
經過這充滿風雨的一晚,雖然兩個人都沒說,但心中的情意卻又更深了。
她偷偷的想著,還好他相信了,要是讓他知道了實情,那她真是不用做人了。
他們騎著馬緩緩而行,一路上鳥語花香,與昨晚出城時的心情已是大異。
聽她突然打一聲噴嚏,他關心的說:「妳還好吧?回去請御醫來看一下。」
「對了,雪兒呢!她還好吧?有沒有大礙?」
「沒事,只是吃壞了肚子而已。」他淡淡的說,「妳不用擔心。」
「那就好。你……」她紅著臉,輕聲開口,「身子狀況也不太好,回去也讓御醫瞧一瞧吧!」
他笑著揉揉她的頭,「我會的。真抱歉,昨晚讓妳擔心了。」
「嗯。」她低聲道,「你昨晚燒得厲害,嘴裡一直說著胡話,我……有點擔、心。」
「沒說什麼冒犯的話吧?」
她心跳陡然加速,趕緊搖搖頭,「我也聽不懂,好像說求情,又好像說救濟。」當然,他也喚著她的名,只是她說不出口。
東方聞人一聽渾身一霞,就連身前的白霓裳都察覺到異樣,「怎麼了嗎?」
「沒什麼。」
他聲音中的異樣和渾身僵硬的事實,讓她感到疑惑,但她也沒再多問,「喔,那就好了。」
他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妳知道我有所隱瞞,為什麼不追問?」
「如果你不想說,我想,那可能是讓你不痛快的事吧!」否則他也不會如此震撼,且聲音充滿了悲傷、無奈,讓她感到心疼。
「是仇齊。」他咬咬牙,「一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他那原本有些冰冷的語氣,在提到仇齊時,充滿了蒼涼。
「他是我在北疆時的一個好兄弟,如果沒有他,我沒有辦法熬過北疆的冰天雪地和永遠做不完的勞役。
「我們一起挨餓受凍、吃鞭子、關水牢,在最痛苦的時候,因為有他,所以我都能撐過去。
「我們隨時隨地都在計劃逃離那裡。在熬過六年的折磨之後,我們終於成功的逃離苦役營。」
「結果卻碰上了十年難得一見的大風雪。」他回憶著,聲音充滿了痛楚,「我們用繩子綁住彼此,說好了一起生、一起死。」
「暴風雪消耗我們的體力,也減弱了我的求生意志。仇齊拖著我走,不斷的告訴我,等我們逃到朱雀國之後,他要做狀元郎,我要做大將軍。」
白霓裳熱淚盈眶,小小的手握成拳頭,原來他有那麼多的傷痛,真希望她能夠替他分擔一些。
「大風雪讓我們完全無法分辨方向,仇齊他……踩落冰洞。」
她驚呼一聲,「那怎麼辦?」
他當時應該虛弱至極,而且風雪那麼大,絕對無法將仇齊拉上來。
仇齊也絕不可能自己爬上來,因為銳利的冰層隨時都會割斷繩子,而他的重量會將聞人東方也拖落。
她心裡倏地一陣發寒,隱約想到了結果。
他的聲音變得更冷硬,「然後他割斷了繩子,我活下來了。」
白霓裳知道,那是經過怎麼樣的掙扎、矛盾,才讓仇齊親手割斷救命的繩子。
她的眼淚不斷的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讓他好過一點。
「妳別哭呀!」看她哭得厲害,他安撫著她。
「因為、因為我忍不住嘛!對不起,我很愛哭。」她哽咽的說,「我一直知道在你到朱雀國之前一定吃過很多苦頭,卻沒想到……都是我……」
他打斷她的自責,「不要再說了。如果妳還要責怪自己,那麼就是不相信我。」
「妳不相信我心裡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他堅定的看著她,「我知道這樣不對,對不起我受盡磨難的家人,可是我就是沒辦法恨妳、怪妳。霓裳,難道妳還不明白,非要我親口說出來嗎?」
一瞬間,她突然懂了,懂當初他為什麼會瞭解她那不能說出來的想法。
因為他跟她,有著相同的遭遇。
他們都相信心中抱持的想法是對的,但說出來卻對不起最親愛的人,所以只能拚命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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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銀霞輕輕的放下手上的針線活,皺著眉陷入沉思。
身材窈窕的她,有著一雙清澈、慧黠的大眼睛。
雖然她今年二十有六了,但一向很有主張的她,對自己婚姻大事抱持著寧缺勿濫的想法,所以至今雲英未嫁。
身為朱雀國皇上的親姊姊,她身上完全讓人感受不到出身帝王之家的貴氣。
她個性溫和、見識極明,當年北院大王造反,將後宮一干人全押到軍隊前,以她們的命來逼迫皇上就範,就是她挺身要皇上顧全大局,別被叛徒威脅。
在聞人東方將她從叛軍刀下救出後,她一顆芳心也牢牢的繫在他身上。
但她非常清楚,聞人東方對自己的敬重多過於愛慕,所以她始終沒想過要以強迫手段來成為他的妻子。有情有愛、你情我願的婚姻,才是她所追求的。
「把張御醫宣來,我要親自問問他。」
宮女們齊聲應答,連忙叫內侍去找人。
朱銀霞不大相信宮女們之間的傳言。聞人東方絕對不是那種棄妹妹安危不顧,只顧與來路不明的女子調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