蕨娘原本強烈的掙扎戛然而止,「報仇?」她淒惻一笑,冷冷地睇著薩可努認真的臉龐,「真要殺,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他陡地驚愕不已,「你……」
「若不是你將我擄走,壞了我的婚事,我……我阿爹就不會白白送命,都是你!都是你!」話落,她瘋狂而悲憤的拳頭一記一記地落在他胸口上。
薩可努眉心聚攏,一言不發地任她發洩著。
「女真人,」金大嬸突然說道,「帶她走吧!千萬別去尋仇。」
「為什麼?」他頓覺疑惑。
金大嬸一歎,「姜家是楚山一帶的名門望族,你若前去尋仇必會引起朝鮮人與女真部族之間更大的衝突,到時干戈大動,可憐的還是我們這些元辜的人民,這絕對不是蕨娘她阿爹樂見的。」
說罷,她語重心長地又道:「你既擄去她,就等於要了她的清白,你……還是帶她走吧!」
「大娘……」聽見她的請求,薩可努胸中的怒火稍雯。
「走吧!」金大嬸一拂袖,萬不得已地囑咐道,「別再回楚山來了。」
「金大嬸……」蕨娘極力想掙出薩可努的懷抱,「我不走!」
金大嬸深深地凝視著她,「蕨娘,你一定要好好地過。」別過頭,她悲哀地回到了她的屋子裡。
「大娘!」薩可努忽地喚住她。
她緩緩地回過頭來,臉上佈滿疑惑。
他沉靜地一笑,語氣堅定而不容質疑地允諾:「我會讓她幸福的。」
「嗯。」金大嬸微微一笑,放心地點了點頭。
薩可努箍緊蕨娘,調轉馬頭,駕地一聲急馳而去。
第四章
從楚山回來後,蕨娘像是知道自己哪裡都去不了,也逃不了似的不吵不鬧、不吃不喝,整天躺在帳子裡像具屍體般地消沉、絕望。
為免她尋短,薩可努要蘭兒寸步不離地看著她,就連帳子外也特別派遣兩名守衛以防意外。
尋不了短,蕨娘只有以絕食來表示對薩可努的恨意及抗議。
不消幾天,原本就柔弱的她便因極度的悲痛而更形消瘦。
「尹姑娘……」蘭兒坐在氈子旁,神情憂急地勸說道,「你吃點東西吧!再這麼下去,你會死的。」
她掀掀眼瞼,無情無緒地睇了蘭兒一眼。「死了更好。」
蘭兒眉心一蹙,「你別這麼說,將軍他很擔心你呢!」
「哼!」她低哼一記,臉上是一抹難掩的恨意。「我有今天都是拜他所賜。」
「將軍也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呀!」蘭兒忠心為主,極力替薩可努辯護著。
蕨娘憤恨地怒聲道,「他早該知道把我擄回來會毀了我的清白,他早該知道。」
「將軍他……」蘭兒垂下眼瞼,幽幽地說道,「他一定是非常喜歡你,不然也不會把你從楚山帶回來。」
「他是個野蠻人,是個劊子手!」蕨娘聲音虛弱地咒罵著。
蘭兒一臉為難,「尹姑娘,你誤會將軍了,他不是那種人。」
「不然他是哪種人?」她目光一凝,直逼著忠貞護主的蘭兒,「明知我即將嫁作人婦還將我擄走,就是野蠻人,害我阿爹因此被活活打死,就……就是劊子手!」說著,她有點硬咽地流下淚來。
其實蘭兒也同情她的不幸遭遇,只是事情己成事實,再說……
她們將軍又不是存心的。
「尹姑娘,我想……」
「怎麼?」蘭兒才剛開口,帳簾邊已傳來薩可努威嚴的聲音。
「她還不肯吃東西?」說著,他已經睇見了仍躺在氈子上的蕨娘。
蘭兒站起來,「將軍,尹姑娘她……」
蕨娘的脾氣倔強,他早知道蘭兒是奈何不了她的。「你先出去吧!」
「是。」蘭兒垂著臉,驚驚怯怯地疾行出帳。
薩可努沉默地望著臥在氈子上動也不動的蕨娘,心頭不覺燃起一股懊惱之火。
覷見擱在一旁的烤鹿肉,他眉心一糾。
她就那麼想死?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從他身邊消失!?
「起來!」他一個箭步趨前,一把抓起臥氈不起的蕨娘。
她虛弱地瞪著他,「放手。」
「你不是恨我嗎?」他盯著她的眼睛,慍惱地說:「現在就起來打我啊!」
蕨娘恨恨地睜視著他,唇片也因激動及憤怒而微微歙動著。
薩可努將她虛弱得幾乎使不出一絲力氣的身子鎖在臂彎裡,低頭專注地凝視著她,「如果你不吃東西,我就帶兵過江剷平楚山,聽見了沒?」
她一頓,旋即哼哼地淒笑,「我不在乎,我一點都不在乎……」
「你!」他眉丘驟攏,神情懊惱。
「你阿爹的死已成事實,就算你現在死了也於事無補。」
「不關你的事。」她低哼。
他捏住她的肩膀,猛地一晃。「你在我的地方就關我的事,給我起來!」
「不!」她使出全身的力量吶喊著。
「你忘了那位大娘的話了嗎?」他板起臉孔對她說教,「你忘了她要你好好活下去嗎!?」
她睇著他,又是淒苦的冷笑。
「我答應了她要照顧你,就絕對不會讓你餓死,你現在是我的責任。」 他神情認真地說。
她眼眶中閃爍著淒惻悲傷的淚光,「我是你的責任?不……
我不是誰的責任,你也休想我會跟在你身邊苟活於世。」
話罷,她淡漠地閉上雙眼,甚至不願再多看他一下。
她的話讓他心痛,也讓他懊喪;她不想在他身邊,即使是在她阿爹被她差點嫁成的男人打死後,她的心還是不肯稍稍地偏向他。
他莫名躁怒地將她的臉扳向自己,一手抓起擱在一邊的烤鹿肉,「我不准你死!」他撬開她的嘴,硬是將烤鹿肉往她嘴裡塞。
「唔!」蕨娘甩頭掙扎著。「不……我不要……」
因為強塞無效,薩可努只好咬下鹿肉,以自己的口去強餵她。
好不容易將一口肉餵進了她嘴裡,她卻固執地不肯咀嚼。
「你——」睇見她倔強而堅定的憤恨眼神,薩可努已知她是意志堅決了。
他鬆開她,「你真那麼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