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雷貳的事,等我這趟從京城回來再說,讓我在這段時間內好好想想。」他不再多問下去,起身準備離開。
「皇兄。」喚住已步行至門邊的耶律尉,耶律薔薇支吾了下,鼓起勇氣開口道:「我想和你一同前往京城。」
耶律尉蹙眉。
「為什麼?這趟京城之行並不是去遊山玩水,是有正經事兒要做,你不要太淘氣了。」
「我、我只是想去將雷貳追回來。」
「追回來?」
「金蓮說,今早他騎著比蒙出宮了。」
「出宮?」耶律尉不解。
一旁司瓦納附在他耳邊低語。
隨著低訴的時間越長,耶律尉的眉頭就蹙得越緊。「為何他會騎著比蒙往中原的方向去?」
「大概是他不想負責任吧!嗚嗚——我看我還是嫁給熊旦好了,反正我也已非完璧,嗚嗚——」耶律薔薇掩面啜泣,卻偷偷由指縫觀察耶律尉的一舉一動。
耶律尉俊美的臉龐上佈滿怒氣,那模樣極為駭人。
「金蓮、金菊。」
「在、在!」原本已放鬆身子的兩人驚嚇地貼著牆壁,動也不敢動一下。
「替你們主子收拾衣物。」耶律尉踩著沉重的步伐憤怒地離去。
「是、是!」
耶律薔薇高興地奔到屏風後頭,翻箱倒櫃找出許久未用的檀木大箱子。「快來幫我把衣裳塞進箱子裡!」
窗外細雨紛飛,涼爽得讓人昏昏欲睡,尤其是窗外一直飄來淡淡的藥草香味。
深呼吸——
斑龍佛跳牆、何首燉烏骨、雪蛤蓮花瓣……高挺的鼻樑吸了吸,雷元探出頭去。
推開窗扉,他發現外頭沒有尋常大戶人家家裡該有的造景,整座園子裡僅有的柳樹正逐漸枯萎,原本該生氣蓬勃的枝椏地低垂著隨風擺盪。
園裡到處都看得見大大小小的坑洞,坑洞旁滿是雜亂的工具、碎石,活似被地鼠徹底肆虐過。
而原本該發出潺潺水流聲、鯉魚活躍於其中的水池,正處於乾涸狀態,池中央的涼亭裡也儘是枯葉。
這裡像是沒人敢住的鬼宅!
鼻尖陡然出現,緊接著一張俊美的臉孔也跟著出現,雷元閉眼深呼吸,露出貪吃的模樣,像只好吃的小狗一樣動著鼻子。
以銳利的目光掃向從牆旁迅快速閃過的綠色身影,他只看到一襲綠紗,連喊人的機會都沒有。
他全身虛軟無力,頭還有點暈眩,肚子更是餓得咕嚕咕嚕叫;雙腳無力地拖著步伐往外走去,他推了好幾次才推開那扇沉重的檀木雕花門。
這時候他真恨家裡有錢。
「碧兒,碧兒。」
雷元扶著牆垣,一步步走出院落,有幾次差點被沿路的石子絆倒。
好不容易,他靠著靈敏的嗅覺找到美食,逕自推門而進入,撲鼻而來的香氣不客氣地竄進他的鼻腔裡;他閉起眼,伸長脖子,恨不得將所有的美食全吞進肚子裡。
好香!
睜開眼,斑龍佛跳牆、何首燉烏骨、雪蛤蓮花瓣……全數擱放在房中央那張由百寶鑲嵌的雕龍桌子上,盤子裡熱氣緩緩而升,這樣的畫面簡直就是一幅巨作,最重要的是,巨作的內容物是能品嚐的。
雷元那臉饞相像惡虎撲羊般醜陋,飛奔至桌邊,他趕緊拉張凳子坐下,抓起湯匙進攻,舀了少許勾芡的湯料送進嘴裡。
「唔——」發出愉悅的讚歎聲,他再舀一匙湯料送進嘴裡,整張嘴塞滿雪蛤、雪蓮子、白木耳還有紅棗。
他舀起烏骨雞湯,香香濃濃的雞湯嘗起來很甘甜,而黃耆、當歸、川芎、紅棗、桂枝、紅椒等中藥皆是以米酒提味,讓他嘴裡滿溢著中藥味。
嘴裡仍在吃著鮮嫩的雞肉,眼睛卻盯著另一盅佛跳牆,他不免抱怨起來。
雷貳那傢伙每天都吃這麼好的藥膳,卻淨讓他吃些清粥小菜,三餐都是如此。
偶爾俞完叔會偷拿一隻雞腿給雷元,但自從被雷貳發現後,就再也沒人敢偷端些更滋補的食物給他。
喝粥和小菜很容易餓,他每餐飯後沒幾個時辰肚子便開始咕嚕咕嚕叫,餓得他有好幾次都想隨手抓住下人的手來咬,雷貳卻餐餐大魚大肉。
他快速嚥下嘴裡的食物,動手舀起佛跳牆。
或許是太興奮了,他握住湯匙的手微微顫抖,急切地想直接捧起裝著食物的盅大吃一番。
飢餓感漸減,他動作變慢下來,開始打量起這間房間。
他已有幾年的時間沒回來了,家裡倒是改變不少。
雷貳的房裡沒有太多擺飾,角落的一張如意紋香茶几上擺了座琉璃盆,盆裡有幾隻魚正優遊地徜徉在其中;房間的內外廳以屏風隔開,另一間房裡擺放著案桌與一張太師椅。
這間房裡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到處可見的深藍色冊子。
案桌兩旁堆積如山、床上還擱著一本已打開的冊子,這顯然是雷貳在讓三元更衣時隨手擱下的。
他這時才發現眼前這張案桌上也擱著一疊書冊。
咀嚼雞肉的動作停住,雷元瞇起眼盯著那疊深藍色冊子猛瞧,陡然驚恐地扔下湯匙。
若他沒看錯,那上頭題的三個字應該是「福祿園」,而下方所附註的年分還是他離家出走的那年。
雷元這下子頭皮開始發麻了。
來不及將偷吃的罪證磨滅,他轉身就想逃,可惜……
「看樣子,府裡跑回來一隻會偷吃東西的耗子。」雷貳站在門邊,雙臂環在胸前,一派優閒地倚門而立。
雷元拉下臉,試圖先壯大自己的聲勢。「你不覺得你很過分?」
「我過分?」雷貳失笑。
雷元指著眼前滿桌子已接近杯盤狼藉狀態的情景道:「這些天,我吃清粥小菜,你卻每天大魚大肉,午時以後晚膳之前,碧兒還會替你端來藥膳;你瞧瞧,斑龍佛跳牆、何首燉烏骨、雪蛤蓮花瓣……全是些大補陽氣、滋養氣血的東西,你覺得自己還需要壯陽、補氣嗎?」他大動肝火。
雷貳不怒反笑,踏著穩健的步伐往他走來,拉開一張凳子坐下,瞄了眼桌上的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