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似乎聊了很多。」他的目光冷冽。「他從北方歸來沒先回府裡,卻是先去找你,我不曉得你與他的感情這麼好。」
她微微皺起眉。
怎麼他的聲音裡帶著火氣?
花喜兒忍不住地轉頭,當她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雙閃動著火苗的眼瞳時,她馬上後悔自己轉頭看他。
雷貳睨見她往一旁輕移了兩步,似乎想逃,他眼中的怒火更熾,但突然,他眼中的火光竟奇跡地斂去,嘴角輕揚。
「怎麼樣,我先前的提議還算數,若金壽院趕不出足夠的蓮花燈,我能幫你從各分店裡調貨,不過你得提前十日告訴我。」
「不用了,他們今日已先出百盞蓮花燈,我想蚩總管不會讓金壽院的招牌砸在這次的盂蘭盆會上。」
他往她面前一站,逼她抬頭仰望自己。
「為什麼你偏偏要和福祿園作對?是因為我的關係嗎?」打從他們鬧翻開始、打從她獨當一面撐起歡喜命館開始,各節日的訂單她從沒下給福祿園過。
從一開始因為名聲不夠響亮,訂單數量少,到如今,全國沒人不認得花半仙的名號,她的訂單數量可比一家尋常店舖一季的量,而她對他的影響力也開始與日俱增。
「我不回答這個問題。」花喜兒抿嘴繞過他,往廣場的方向離開。
「喜兒。」
他說的沒錯,不把訂單給福祿園是她在賭氣之下做的決定,沒為什麼,就為了他小時候說她是「沒人要的醜娃兒」。最令她生氣的是,這話是他與其他好友說的,到後來全城都知道她是沒人要的醜娃兒。士可殺,不可辱,從那件事以後,她就和他誓不兩立。
花喜兒柳眉倒豎,手絹扭得緊緊地,在遠處馬車駛過之前走到對街去。
第3章(2)
突然身後傳來巨大聲響,接著是馬嘶聲。
「快閃開!」
一陣混亂中,馬伕的叫聲響起,緊接而來的是一陣碰撞聲,她還沒回頭,粉色的荷花圖率先映入眼簾,那把紙傘飄到她腳邊。
花喜兒聞聲轉過頭,眼前慘狀令她尖叫出聲。
一匹褐色馬兒跌坐在地,馬伕更是被甩到馬前去,而載貨的木板子傾斜地倒在一旁,上頭成堆的麻袋散落一地。
「雷家二公子被馬車撞上了!」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圓睜,胸口的氣彷彿全被抽離。
「雷貳!」
雷府上下亂成一團,因為他們的二少爺被馬車撞個正著,此刻正不省人事地躺在軟榻上。
雷老爺與夫人這幾日上杭州遊玩,讓花喜兒省去不少麻煩。
她和雷貳從小吵到大,鬧得全城皆知,她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雷老爺與夫人。
俞完立即請來大夫,一群人簡直急瘋了,全部圍在床榻旁看著。
花喜兒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大夫為雷貳診治。當俞完將雷貳身上的衣袍脫下後,他們才發現他的傷全在身上。
在他的手臂與肩胛處有一片觸目驚心的瘀傷,顯然與馬車迎面撞上的是這個部位。大夫又仔細地檢查他的雙腿,在右足踝處發現紅腫,他往傷口上戳壓著他腫得像壽桃的腳踝。
診治完,俞完送走大夫,僕從端來溫熱的水,準備替雷貳擦拭身體,花喜兒只得暫時到門外迴避。
剛踏出房門,她即看見雷元正往這兒走來。
睨著那張與屋裡的人同樣的容貌,她想到雷貳現在受了傷躺在床榻上還沒醒來,不知道要不要緊;雷元卻是身體健壯、英姿煥發……這感覺真怪。
「我說的沒錯吧。」
「你們都沒想辦法解決嗎?」她不解地望著他,他們是孿生子不是嗎?
雷元笑出聲,「你知道他不信那一套。」
是啊,她怎麼會忘記,福祿園賣的是紙錢、棺槨,與宗教、信仰的關係密不可分,但雷貳卻完全不信堪輿、陰陽甚至是卜卦。
「你至少到廟裡祈福、求個簽什麼的,而不是放著不管他。若你們再這麼依著他,萬一出了岔子怎麼辦?」人稱半仙的她為什麼沒發現雷貳有麻煩?
一想到他有可能因此而受重傷……她實在不敢想像那樣的結果,若雷元沒說,她是否就一直不會發現?
花喜兒擰眉,疑惑地問:「雷貳說他還沒見到你,為何你會知道他的情況?」
靠坐在迴廊前的欄杆上,雷元不禁發笑。
「你忘了嗎?我說過是俞完叔告訴我的。」
花喜兒努力地回想,似乎是這樣沒錯,她實在不應該懷疑,懷疑這一切是雷貳想捉弄她所設的陷阱。
雷元指了指房裡,「他應該不礙事吧?」
「大夫診治過了,肩胛、右足踝與頭後有傷,不過還好不是很嚴重,只是人還沒醒,僕從正在替他擦身子、換上乾淨的衣裳。」
雷元抿著唇,起身推開房門。
「我想應該已經換好了,你要進來嗎?」
花喜兒猶豫不決地望著他,小手絞著手絹,一緊張,她身上便散發出獨特的馨香,粉臉上浮現兩片紅霞,當她一搖頭,髻上的桃花簪即會閃爍光芒,桃紅的色澤將她的臉蛋襯托得更加粉嫩紅潤。
「不,我先走了。」她頭也不回地走過迴廊離去。
望著花喜兒僵硬的背影,雷元咧嘴一笑,表情裡隱含著令人懷疑的興味。
花喜兒一整夜難以入睡,雖然不想承認,但她自個兒明白心裡有多惦記雷貳的傷勢。
在軟榻上翻來覆去一整夜,次日一大清早她便更衣妥當,一個人待在道房裡許久,直到日上三竿才踏出道房,帶著小玉往雷府前去。
人還沒進雷府,俞完便迎面走來,手中拿著貝殼狀的小小胭脂盒,用肥短的小指沾了些盒裡的胭脂往臉上塗,那妖嬈的模樣比花樓裡的姑娘們還嬌媚。
俞完抬頭看見花喜兒,立即扯起朱唇一笑。
「花姑娘。」
花喜兒欠身行禮,柔美嬌俏的模樣實在讓人很難與她在跟雷貳針鋒相對時的潑辣樣聯想在一塊兒。
「俞大叔。」
俞完眉一皺,忍不住嬌嗔,顯然對於花喜兒的稱呼不甚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