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麼說,我現在是以一個『死人』的身份,在古代活著囉!」
一聲怪叫,從山巔直落山澗,康哲華(也可以說是司徒文淵的靈魂體啦!)的下顎,不偏不倚,直接從定點呈直線下滑,掉到胸前;人更是誇張到整個摔出運屍車——馬車——外,待他一臉狼狽地站起,雙目已近呆滯,舌頭也吐伸出唇外,一副兩臂垂垂,元氣顯然被抽光似的「死相」。
無法置信,難以相信,完全不能面對事實。
他,風流瀟灑、英氣逼人的現代帥哥康哲華,竟然掉到這個沒有汽車、沒有冰箱、沒有電視電影、音響配備、電腦電話,及全套自動化衛浴設備的朝代來。光想到古代蒼蠅滿天飛,惡氣沖天,跌下去可能還爬不起來的「毛廁」,他就忍不住雞皮疙瘩掉滿地。
有嚴重潔癖的康家老五,沒有優雅清淨的場所讀他培養出恭情緒,情況慘烈到如對他施以滿清十大醋刑。
這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下去?
迎面吹拂過來的暖風,是夏未夜晚的對流空氣。刮在他臉上,居然奇跡似的不惹塵埃。這對臭氧層破了好幾個大洞的地球而言,根本就不可能。可是……可是他就是不能接受事實呀!
垮著臉,康哲華儘管面對勒緊馬繩、倉皇失措的絕代佳人,還是無法接受現實的自我安慰:眼前的演員,編寫劇本的功力一流,直逼當今走紅作家;至於他身穿大唐服飾,搞不好是中影正在開拍的某部爛戲,片名還不小心剛好叫做「現代帥男古代歷險記」之類的古裝劇。
也就是說,這一切全是假的,是噩夢。等我醒來,就什麼都沒有了。不要盡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無稽噩夢……
喃喃自語的念個不停,康哲華乍然抬頭,神色慘白的仰天狂叫,想藉此抒發胸中鬱悶之氣。卻也悲哀的發現:此刻在他心底流竄,類似飛蛾撲火,翅膀急促拍打的聲響,及一連串的不敢置信、自我安慰,全是他在台北的家中,著手翻譯的外國小說內容翻版。
——那個掉進十七世紀的可憐蟲,就像他現在這樣,內心充滿驚懼、惶恐及無措。直到他找到回歸現代的辦法,遊走為愛停留中古世紀還是回到現代親人的懷抱之間,才見曙光。
該死!他都還不清楚最後的結局哩(因為書才翻譯到一半)。他的命運,不會比「那個傢伙」還悲慘吧?
思及此,他汗流浹背的猛扯「頭套」,康哲華徘徊的腳,在崢嶸的山間泥地裡,留下一個又一個大腳印,只差沒把它踏穿了。
「小姐,司徒公子不會是屍變吧?」幻珠連講話都會不由自主的顫抖。
路上聽小姐叨叨絮絮的述說著陳年往事,她雖覺得奇怪,也不好打岔,擾了小姐的興致;再說,司徒公子死而復生,算是好事,本不該有她置喙的餘地,可是就在原本知書達理的司徒公子,聽到怪老頭兒那一段光怪陸離,到後世借魂歸來之類深奧難懂的話題,就整個抓狂了。
如果件作驗屍有誤,司徒公子並沒有死,他幹嘛反應激動?跟閻王打過照面,回頭不是該覺得恍如隔世,然後跟小姐抱頭痛哭嗎?怎麼他卻像個不認識她們主僕的陌生人?實在好奇怪!
來回打量司徒文淵跟辛掩月,幻珠依然是摸不著頭緒的一臉茫然。
蒼天明鑒,小姐盜屍出莊,真的不是什麼好主意!
先前她就苦口婆心的勸過她,她卻執意瞞著護法、護衛們,把司徒公子偷偷運出山莊,說要自行火葬,把司徒公子藏在一個無人知曉的世外桃源,讓壞人找不到他。
雖然她的立意很——獨特(其實幻珠私心覺得,小姐是悲傷過度,得了失心症——發瘋了),不過要是給持國公主知道,她們恐怕不只討皮疼那麼簡單,搞不好還要被吊在柴房,毒打三天三夜不止。就像持國公主剛聽到司徒公子死訊時,請她們兩個吃的竹筍炒肉絲一樣。
「別胡說。」韁繩交給她,辛掩月跳下馬車,走向司徒文淵,溫柔萬丈的詢問;「司徒哥哥,你沒事吧?」
「你離我遠一點,我就沒事。」咕噥完,見她一臉受傷的神采,他又於心不忍了。
哀哀地歎口氣,康哲華怨歎的說:「算了,我認了。反正我現在也不可能回家,就跟兩位小姐在古代閒晃,過過優閒的日子吧。只是……奶酥找不到我,不曉得會不會擔心……,這裡要是有行動電話就好了——一
「小姐,司徒公子是不是被毒傻啦?要不,他怎麼盡說些稀奇古怪的話嚇人?咱們通知四大護法來把他帶回去好不好?」面對不知稱得上是鬼魂與否的司徒文淵,幻珠頗有欲哭無淚的感慨。
「幻珠,你再胡說,我要生氣了。」瞪她一眼,辛掩月撇過臉,卻又是風華絕代、柔情似水。「司徒哥哥,我們這裡只有奶酪沒有奶酥,你想吃嗎?明兒個請莊內採買下山去買。」
「奶酥是個人,不是吃的東西。」奇怪,面對她,康哲華的語調也不由得放輕放軟;感覺很奇怪,像是出自本能的要對她施與溫柔。
「你說的奶酥是個姑娘家嗎?」看他的表情恐怕是如此。
黯然垂首,辛掩月心裡莫名的一陣絞痛;明知道他並不是真正的司徒文淵,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嫉妒,她還是無法接受,司徒文淵心裡,容有其他姑娘家的想法。
嘴裡說得大方,只要姜鳳露、姜鳳霜姊妹想要梧棲山莊少莊主夫人的賣座,她就把司徒哥哥讓給她們,可是——不要說她們連「承讓」兩字都尚未對她提起,就算她們要她退出,也別想叫她孔融讓梨。
在感情的殿堂裡,誰不自私?
「不是,奶酥是舍妹的乳名。」解釋完,康哲華也不由得嚇一跳。他是怎麼了?幹嘛跟她解釋這麼多?一點都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