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恩直視著她,眼尖的又發現她手臂有好幾條鞭印,顏色已變淡,同樣不仔細瞧還瞧不太出來。
「你的手臂怎麼了?」他眸底進出危險光芒,臉突然蒙上一層冰霜。
倪瑪雅嚇了一跳,以為手臂沾到什麼髒東西,馬上抬起手臂左右內外徹底的檢查一逼。
「我的手臂沒怎麼樣啊!」她納悶的瞅著他,懷疑他是不是有嚴重的潔癖。
從她懂事以來,前前後俊跟著阿姨到過不少富有人家幫傭,其中遇到過一、二位擁有超級潔癖的少爺,非但自己愛乾淨、愛清潔、愛整齊,連帶的也要求下人必須和他一樣,若是達不到他限定的標準,隔天就準備包袱款款,等著被炒魷魚。
張承恩皺眉瞪她,慍怒的表情有快抓狂的前兆,他生平最受不了的就是反應遲鈍的笨蛋,尤其是神經大條的呆子。
他大約猜得出是誰,「也是她打的?」
倪瑪雅恍然的點頭,「嗯。」眸中的困惑再加深一分,不懂他為何這麼在乎前任僱主馬太太打她的事。
照道理,他應該氣的是她拿抹布丟他的事,而不是她被人鞭打的事,她實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她為什麼打你?」張承恩令人震懾的表情,只要不是盲人都看得出他正隱抑著一股怒氣。
他這算是在替她打抱不平嗎?
倪瑪雅眼睛愈睜愈大,像看稀有動物般的看著他,原先以為他跟那些囂張跋扈的富家少爺沒什麼不同,一樣愛欺負下人,結果她發覺自己誤會他了,他應該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對他的壞印象全在這一秒改觀。
「媽……馬太太,」驚覺說錯話,她立刻改口:「她兒子跌下樓,她以為是我推的,所以很生氣的摑我一巴掌。」
「你沒向她解釋原因?」張承恩慍怒的神情,一副要找馬太太算帳的模樣。
倪瑪雅注意著他臉上變化的表情,更加確定一件事。他雖然會欺負人,但絕對不會毆打人。
「我有跟她說明事情的經過,但是她聽不進耳,硬說是我在狡辯,結果又被她拿雞毛撣子打一頓。」沒解釋不打緊,愈解釋愈糟糕,多挨了一頓打。
「你叫什麼名字?」他忘記了,依稀記得是個不文雅的名字。
「倪、瑪、雅。」不想讓人誤解她在罵人,她一個字、一個宇慢慢的念,字正腔圓的報出自己的名字。
「你今年幾歲了?」一改剛才要殺人的凶狠表情,張承恩這會兒臉色變得異常的嚴肅。
「十五歲。」不知道是她缺乏營養,還是她勞動過度影響發育,她的身材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
「很好,瑪雅。」張承恩深吸一口氣,「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我要你老實的回答我,不能有所隱瞞。」
「好,你問。」衝著他關心她傷勢這一點,她願意高度配合,毫不保留的提供她所知道的一切。
「剛才你認得出我,是不是瞎猜的?」二分之一的機率,張承恩相信她只是運氣好,不小心蒙中。
倪瑪雅沒有馬上回答,兩眼若有所思的瞅著他。在特殊環境裡長大,她除了學會刻苦耐勞、忍氣吞聲外,還學會察言觀色。她可以從僱主眉宇間的變化,來判斷僱主的心情好壞。
「我的回答對你很重要嗎?」由他的反應,她能夠感受到事態的嚴重性。
只不過……辨別得出他和張承德,會是一件嚴重的事?她蹙起眉心,覺得有點離譜、有點奇怪,又有點詭異。
住進張家兩天了,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漏掉什麼小道消息沒打聽到。
嗯,愈想愈有可能,等一下她得記得去問問管家李嬸才行。
張承恩下顎繃緊,極力的控制自己的脾氣。他發現這個雇大送小的小傭人一點都不怕他,而且有個壞習慣,喜歡挑戰他的權威,問東問西就是不回答他的話。
「廢話!」他不悅的瞪她,「不重要我會要你老實的回答我?」
「如果我說,我認不出你,我會怎麼樣?」吃了那麼多悶虧,她學聰明了,曉得凡事三思而後行,保證就能平安無事活到一百二十歲。
「不會怎麼樣。」他會燒香禮佛,感謝上蒼保佑。
「那……如果我說,我認得出你,我又會怎麼樣?」倪瑪雅打的如意算盤是先把後果通通問清楚,再來決定要怎麼做。
張承恩突然傾身靠近她,沒笨到不曉得她在玩什麼把戲,臉色難看得猶如聽到噩耗。
「你的意思是說,你認得出我?」他難以置信的語氣裡充滿不可思議的驚愕。
兩人靠得很近,近得幾乎鼻子碰鼻子、臉貼臉,從剛才一直覺得有股壓迫感,壓得她胸口悶得快喘不過氣來,現在又在他銳利的眼神盯視下,頻頻感到連呼吸都有困難。
「我……」迎上他那噬人的黑眸,她吞吞吐吐的開口,「其實我……」
張承恩目光凌厲的注視她,一副她要是說出不合他意的話,她就準備等著被人收屍。
倪瑪雅停頓一下,露齒對他微笑,笑得很勉強,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撒謊。
「其實……」她囁嚅啟齒,「其實我是……亂猜的。」
衡量得失,再評估後果,思前想後,她考慮採取保守的策略。安全第一嘛!沒事幹什麼找死冒那麼大的風險呢!
張承恩牢牢的瞅住她,沒想到年紀小小的她,已是個投機主義者。
聽到期待的答案,他臉色沒好看到哪去,反倒多添幾分憤怒,氣這個上工不到兩天的小傭人,居然敢明目張膽的欺騙他!
「是嗎?」他質疑的瞇起眼,週遭的溫度瞬間下降十度。
「呃……」情勢不對,她立刻見風轉舵,「也……也不完全是亂猜的,其實我……嗯……好像……可以……」
「給我說實話!」他厲聲斥喝打斷她的話。
頭頂突然響起打雷聲,倪瑪雅嚇了一大跳,以為他要打她,下意識抱住腦袋蹲下身。
她的舉動讓張承恩以為發生地震,十分鎮定的抬頭望了望天花板,再看了看四周的擺設,當然一切毫無動靜。